第23集:四季养生则
清晨的露水还凝在有熊部落外的草叶上时,轩辕已经踏着晨雾走到了药田边。岐伯正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将一株刚冒芽的苍术扶正,指尖沾着湿润的黑土。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晨光落在他眼角的皱纹里,漾开一层温和的笑意:“你来得正好,看看这春生的气脉。”
轩辕俯身细看,那苍术的嫩芽裹着一层淡紫,顶破冻土时带起的碎泥还粘在根须上,却已透着一股钻劲,像是要把整个冬天攒下的力气都往天上拔。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冰凉的露水沾在指腹,带着草木初醒的清冽。“去年霜降前埋下的根茎,原以为这几日回暖才会动,竟比往年早了三日光景。”
“天地之气动了,草木怎会不知?”岐伯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扫过药田。东边的畦里,薄荷的新叶卷着边,带着怯生生的绿;西边的枸杞丛抽出了紫红的新枝,芽尖上还挂着夜露凝成的水珠。“你看这园子里,春生者争着往上窜,秋收的还沉在土里养精,这便是天地的规矩。人活在天地间,若逆了这规矩,怎会不生病?”
这话像一颗石子落进轩辕心里,荡开圈圈涟漪。前几日部落里的事又浮现在眼前——有个叫石生的青年,开春后总说乏力,肩背发沉,干起活来没精打采。巫者说他是被冬神缠上了,要杀羊献祭,石生却不肯,只来找轩辕看诊。当时按脉,见他脉细而缓,舌苔淡白,便知不是邪祟,是春气升发时,他体内的“气”没跟上趟,淤在了里头。
“前日石生的病,想来就是逆了春气?”轩辕问道。
岐伯点头,领着他往部落中心走。路上遇见几个孩童,赤着脚在晒暖的石板上追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小腿。他们手里攥着刚抽条的柳条,抽打着空气,笑声脆得像新抽的竹节。“你看这些孩子,开春了就爱跑爱跳,这是天性合了春气。石生呢?他冬日里贪暖,总待在窑洞里烤火,开春后又急着下地,想把冬天落下的活补回来,一天到晚闷头干活,不歇脚,这气怎么升得起来?”
说话间,已到了石生家。石生正坐在门槛上编筐,见轩辕和岐伯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藤条站起来,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轩辕,岐伯,我这几日好多了,肩不沉了,也有力气了。”
轩辕看他气色,果然比前几日红润了些,眼底的倦意也散了。“按我说的做了?”
“做了,做了。”石生挠挠头,“每日晨起跟着孩童们跑半柱香,歇晌时到坡上晒晒太阳,晚上也不烤火了,就着月光散散步。您给的那味疏肝草,泡水喝着也顺口。”
岐伯蹲下身,翻开石生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他的手腕,笑道:“脉活了,气顺了。春气要升,人就得像这草木一样,舒展些,别憋着。”
正说着,隔壁传来一阵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像破风箱在拉。轩辕皱了皱眉,那是老阿妈家。老阿妈去年冬天受了寒,咳嗽总不好,开春后更重了些,夜里常常咳得睡不着。
“去看看老阿妈?”岐伯问道。
轩辕点头,二人往隔壁走。老阿妈正坐在炕上,裹着厚厚的皮毛,见他们进来,挣扎着想坐直,却被一阵咳嗽打断。她儿媳端着陶碗进来,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气味带着些苦涩。“刚煎好的药,阿妈总说苦,不爱喝。”
轩辕接过药碗,闻了闻,是润肺的贝母和甘草。“阿妈,这药得喝,您这咳嗽,是秋燥没去根,又被春寒勾了起来。”
老阿妈咳着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冬天都熬过来了,怎么开春了反倒重了……”
“冬天您躲在屋里,寒气没散出去,开春一吹风,寒邪裹着燥气,堵在肺里,能不咳吗?”岐伯坐在炕边,轻轻拍着老阿妈的背,“肺属金,秋天当令,冬天藏着不动,开春后,肺里的气要跟着春气往外走,可您这肺里又寒又燥,气走不动,就只能咳了。”
老阿妈似懂非懂,却还是接过药碗,皱着眉喝了下去。轩辕看着她喝完药,心里忽然亮堂起来——从石生到老阿妈,他们的病都和时节脱不了干系。冬日里藏得太过,春日里升发不起来;秋日里耗得太狠,冬日里补不回来。人就像田里的庄稼,什么时候该浇水,什么时候该施肥,都得按着时令来,不然就得生病。
“岐伯,”轩辕转身往外走,脚步有些急,“我们得把这四季的道理说给族人听,让每个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该静,什么时候该吃什么,什么时候该避什么。”
岐伯跟上他的脚步,眼里带着赞许:“是该立个规矩了。天地有四季,人有五脏,四季轮转,五脏的气也跟着变。顺了这个变,就是养生;逆了,就是招病。”
二人走到部落的议事坪,这里是族人聚集的地方,坪中央有块磨得光滑的大青石,是轩辕平日里和大家商量事的地方。此时已有不少人在坪上,有的在晒兽皮,有的在捶打谷物,见轩辕和岐伯过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轩辕站上大青石,清了清嗓子。晨风吹过,带着远处溪水的潮气,也带着药田的草木香。“族人们,今日召集大家,是想说说‘活’的道理。”
底下有人笑了:“轩辕,谁还不会活?”
是个叫木禾的女子,她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菜,绿油油的,沾着露水。她性子爽朗,说话直来直去。
轩辕也笑了:“活容易,活得舒坦,活得少生病,就不容易了。你们看这天地,春天草木发芽,夏天枝叶茂盛,秋天结果落叶,冬天藏起生机,这是规矩。人活在天地间,也得守这规矩,不然就会像石生那样乏力,像老阿妈那样咳嗽。”
他指着东边的山,太阳已经爬上山头,把光线泼在坪上,暖融融的。“春天,天地的气是往上走的,草木都在舒展,人也得舒展。怎么舒展?多到外头走,多活动筋骨,别总闷在屋里。吃饭呢?多吃些刚冒芽的菜,像荠菜、香椿,这些菜带着春气,能帮着身体里的气往上走。但也别太贪嘴,春天肝气动得厉害,少吃酸的,免得肝火太旺,脾气暴躁。”
石生站在人群里,听到这里,红着脸笑了。前几日他确实动不动就想发火,跟着孩童们跑了几日,又喝了疏肝草水,心里那股烦躁劲不知不觉就没了。
“到了夏天呢?”轩辕继续说,目光扫过人群,“夏天日头最烈,天地的气最旺盛,人也得跟着‘旺’。多出汗,把冬天藏在身体里的浊气排出去。但也别贪凉,别总往阴凉里钻,别喝太多冰水,不然热气被堵在里头,就该生疮、拉肚子了。夏天养心,心属火,和夏天相应,所以夏天要心宽,别急躁,像井水一样,看着热,底下却凉着呢。”
有个叫火塘的汉子,夏天总爱往溪水涧里钻,去年夏天就得了痢疾,拉得脱了形。此时听着,忍不住点头:“去年要是早知道,就不总往水里跳了。”
“秋天呢?”轩辕的声音沉了些,带着秋日的肃静,“秋天草木结果,然后落叶,天地的气开始往回收。人也得收,别像夏天那样疯跑了,干活悠着点,别累着。秋天燥气重,肺容易受伤,多吃些润肺的,像梨、蜂蜜,少吃辣的,免得燥上加燥。还有,秋天要早睡早起,跟着太阳走,别熬夜,不然肺气收不回来,就该咳嗽、流鼻血了。”
老阿妈的儿媳站在人群后,听得仔细,手里的野菜篮子都忘了放下。她想,回头得给阿妈多采些润肺的草药,再找些野蜂蜜,让阿妈泡水喝。
“冬天,”轩辕的声音更沉了,像落雪前的天空,“天地闭藏,万物蛰伏,人也得藏。少出门,多休息,养精蓄锐。冬天养肾,肾藏精,就像地里的种子,藏得好,来年才能发芽。所以冬天要早睡晚起,等太阳出来了再干活,别冷着冻着。吃的呢?多吃些厚实的,像肉、根茎菜,帮着身体藏精气。但也别吃太多,免得积食,把藏的气堵了。”
人群里静悄悄的,只有风拂过树梢的声音。族人们看着轩辕,眼里带着信服。他们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大多是没按着时节来——冬天里非要去河里捕鱼,结果冻出病来;秋天里贪嘴吃太多辣的野果,咳了一整个冬天;夏天里闷在窑洞里不肯出来,浑身起疹子……原来不是什么邪祟作祟,是自己违了天地的规矩。
“所以啊,”轩辕走下大青石,走到人群中间,声音温和却有力,“养生不难,就四个字:顺时而动。春天像嫩芽一样舒展,夏天像烈日一样旺盛,秋天像果实一样收敛,冬天像种子一样闭藏。跟着天地走,身体自会安康。”
有人站起来问:“轩辕,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比如每日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
岐伯上前一步,接口道:“我和轩辕会把这些道理写在树皮上,挂在议事坪,让大家照着做。春天,日出而起,日中稍歇,日落散步;夏天,天微亮就起,日头最烈时歇晌,月出后再歇;秋天,天刚亮就起,日落而息;冬天,天光大亮再起,日落就歇,别熬夜。”
“那吃的呢?”又有人问。
“我会带着药童们,按季节采草药,告诉大家什么时节该吃什么,怎么吃。”岐伯笑道,“比如春天采疏肝草,夏天备清心叶,秋天晒润肺果,冬天存温肾根。”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孩子们蹦得更高了,手里的柳条抽得更欢。石生攥着手里的藤条,心里琢磨着明日起得再早些,多跑一会儿;老阿妈的儿媳提着篮子,想着赶紧回家煎药,再去寻些蜂蜜;火塘拍着大腿,决定今年夏天再不贪凉,要跟着太阳一起“旺盛”。
轩辕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融融的。他想起在崆峒山时,广成子说的“天地有常,道法自然”,原来这养生的道理,从来就不在高远的仙境里,而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日子里,在这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自然规律里。
风又起了,吹得议事坪边的杨树沙沙作响,新抽的杨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无数只绿色的眼睛,看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看着他们即将循着天地规律,好好生活的模样。
欲知轩辕和岐伯如何将这些养生规矩落到实处,族人的身体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