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家大厅。
气氛庄重而略显沉闷。族长萧战端坐主位,三位长老分坐两侧,下方则是一些萧家的核心成员。萧炎站在萧战身侧,低垂着眼睑,双手在袖中微微握紧,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深处却压抑着一簇火焰。
萧辰则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神色平静,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气息沉凝,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厚重感。凌夜并未现身,但一丝灵魂意念早已笼罩全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着即将上演的闹剧。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厅内的沉寂。在侍从的引领下,纳兰嫣然、葛叶以及几名云岚宗弟子步入大厅。
少女一身月白衣裙,身姿窈窕,容颜秀丽,确实当得起天才之名。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萧家众人,在那略显紧张的萧炎身上停留一瞬,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淡漠,最后与主位上的萧战对视,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姿态虽不算倨傲,但那源自云岚宗和大斗师家族的优越感,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纳兰侄女,多年不见,越发标致了。不知纳兰老爷子身体可好?”萧战身为族长,率先开口,语气还算温和,保持着长辈的风度。
纳兰嫣然浅浅一笑,笑容礼貌而疏离:“多谢萧族长挂念,祖父安好。嫣然此次前来,是奉家师云岚宗宗主之命,前来乌坦城办事,顺道前来拜访萧族长。”
话语客气,却直接将“拜访”放在了“办事”之后,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萧战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哦?不知云韵宗主有何要事,竟需纳兰侄女亲自来这乌坦城办理?”他心中已然明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纳兰嫣然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再绕圈子。她挺直脊梁,目光直视萧战,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整个大厅:
“萧族长,嫣然今日前来,是想请萧族长,解除嫣然与萧炎少爷的……婚约。”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句话真的从纳兰嫣然口中说出时,整个萧家大厅还是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萧家族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尤其是萧战,脸色瞬间铁青,胸膛微微起伏。这不仅仅是退婚,这是当着整个萧家高层的面,赤裸裸的打脸!是将萧家的尊严踩在脚下!
萧炎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纳兰嫣然,那双曾经黯淡的眸子,此刻燃烧着屈辱与愤怒的火焰,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在寂静的大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坐在角落的萧辰,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纳兰嫣然身上。
纳兰嫣然微微蹙眉,看向这个陌生的少年。她记得葛叶的提醒,这就是那个近期声名鹊起的萧辰?
“纳兰小姐,”萧辰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口口声声奉师命前来,却行此背信弃义、嫌贫爱富之举,不知云韵宗主若知晓,会作何感想?还是说,这本就是云岚宗的意思,觉得我萧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的话,如同刀子般锋利,直接撕开了那层虚伪的客套!
纳兰嫣然俏脸一沉,她没想到萧家一个小辈敢如此对她说话:“你!这是我与萧家之事,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萧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大厅中央,他身形不算高大,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一股无形的气势开始弥漫,“萧炎是我兄弟,萧家是我家族。你辱我兄弟,践踏我家族尊严,你说,与我何干?”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直视纳兰嫣然,那眼神中的平静与深邃,竟让身为三星斗者的纳兰嫣然感到一丝心悸!
葛叶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纳兰嫣然身前,对着萧战拱手道:“萧族长息怒,小姐年轻气盛,言语或有不当。只是这婚约之事,毕竟关乎小姐终身幸福,强扭的瓜不甜,还请萧族长体谅。”说着,他取出一个玉盒,盒盖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让在场不少人都为之动容。“这是我云岚宗的一点心意,一枚三品丹药‘聚气散’,可助斗者之下之人百分百凝聚气旋,成功晋升斗者!权当是给萧家的补偿。”
三品丹药聚气散!
大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这手笔对于乌坦城来说,已然是极其厚重!不知道多少族人卡在斗之气阶段无法突破,这枚聚气散的价值,可想而知!
然而,萧战的脸色却更加难看,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用丹药来补偿尊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将萧家的脸面放在地上用金币衡量!
“呵呵……好一个聚气散,好一个云岚宗!”萧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沙哑,他推开身前的族人,走到大厅中央,与萧辰并肩而立,目光死死地盯着纳兰嫣然和葛叶,“我萧炎,还没落魄到需要靠施舍来过活!这枚能让我‘百分百’成为斗者的丹药,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他刻意加重了“百分百”三个字,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他猛地转头,看向萧战,声音斩钉截铁:“父亲!这婚,我们退!”
随即,他豁然转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纳兰嫣然惊愕的脸庞:“纳兰小姐,你今日此举,我萧炎记下了!不是你们云岚宗看不上我萧家,而是我萧炎,看不上你这种趋炎附势、毫无信义之人!”
他猛地撕裂一截衣袖,快走几步到旁边的桌案前,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间,一股压抑了三年之久的愤懑与不屈,尽数倾泻于笔端!
片刻后,他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张,转身,猛地将其掷向纳兰嫣然!
纸张如同利箭般射去,在距离纳兰嫣然面门一寸处被葛叶接下。
那上面,只有一个力透纸背、充满了决绝与傲气的大字——
“休!”
休书!
萧炎,竟以一纸休书,反将纳兰嫣然休弃!
“纳兰嫣然!你记住,不是你今日来我萧家退婚,而是我萧炎,将你休弃!”萧炎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整个大厅,“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必亲上云岚宗,与你一战!届时,我会让你,让云岚宗所有人都看清楚,我萧家儿郎,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废物!我萧炎,配不配得上你纳兰嫣然!”
少年铮铮誓言,掷地有声,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滔天的斗志,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纳兰嫣然看着那刺眼的“休”字,再听着萧炎那如同誓言般的话语,娇躯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带来的优越感和掌控局面的自信,在这一刻,被这纸休书和这三年之约,击得粉碎!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那枚她本以为能展现云岚宗气度、也能让萧家稍微“体面”接受退婚的聚气散,此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葛叶也是脸色剧变,握着那纸休书和装着聚气散的玉盒,感觉如同握着两块烙铁,留也不是,丢也不是。
整个萧家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萧炎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和誓言所震撼。
就在这时,萧辰上前一步,拍了拍萧炎的肩膀,然后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难看的纳兰嫣然和葛叶,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兄弟的话,就是我的话。这休书,你们接好了。三年后,云岚宗上,若我兄弟有所不便,我萧辰,替他赴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也很想领教一下,云岚宗的高徒,究竟……有几分斤两。看看你们引以为傲的天才,在我萧家儿郎面前,是否真的那么高高在上。”
话音落下,一股远比三星斗者磅礴、厚重,甚至带着一丝古老苍茫气息的威压,若有若无地从萧辰身上弥漫开来,虽一闪而逝,却让葛叶瞳孔骤缩,心头巨震!这气息,绝非普通斗者!他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感!
这萧辰……果然如同传闻般深不可测!
纳兰嫣然看着并肩而立的萧辰与萧炎,一个休书掷地,誓言惊雷;一个平淡话语,却蕴含着她无法看透的底气与力量,甚至隐隐压过了她带来的聚气散的光芒。她原本计划中干净利落的退婚,彻底演变成了一场让她措手不及、颜面尽失的闹剧。
她咬了咬嘴唇,深深看了一眼萧辰和萧炎,仿佛要将这两人的模样刻在心里,最终,带着满腔的屈辱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在葛叶的护送下,几乎是逃离了萧家大厅,连那枚价值不菲的聚气散,都遗忘在了桌上,显得无比讽刺。
萧家大厅,在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后,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看着场中那两个挺直脊梁的少年,眼神复杂,有震撼,有解气,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萧战看着儿子和萧辰,虎目之中,有水光闪烁,但更多的,是欣慰与豪情!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
“好!好!好!这才是我萧家的好儿郎!休书又如何?三年之约又如何?”
“我萧战,等着看你们,名动加玛帝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