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还真被这套说辞唬住了,心想既然是补脑子的,那肯定对睡眠有帮助,便买了回去。
结果连喝几天,一点反应没有,反倒越喝越清醒。
再仔细一看配料表,里面随便拎出一样来,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纯粹是换了个包装卖高价。
第二天路过那家店,却发现门口排着队,全是些老年人抢着买。
在他们看来,只要喝了这个,夜里就能踏实入睡。
可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睡不好。
一旦失眠,精神就垮了,身体跟着出问题,走个楼梯都喘得厉害。
陆白的师傅曾反复告诫他:现在的人总想着找灵丹妙药,吃这吃那补这补那,却忘了最根本的一点——睡眠本身就是最好的滋补品,比什么药都管用。
只要你能睡得好,身体自然恢复得快,心情也不会抑郁,工作生活都有劲头,不会出现白天打不起精神、晚上又兴奋得睡不着这种反常状态。
至于厂房的事,李二狗倒是顺道打听到了一个现成的地方——原来镇上有个旧棉纺厂,早年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厂房一直空着。
原老板卷了工人的工资,带着小姨子跑了,至今音讯全无。
这事在当地闹得挺难看,工人们辛辛苦苦干一年,最后连血汗钱都没拿回来。
街坊邻居说起这事,个个咬牙切齿,直骂这种人缺德到家。
大家都担心,要是以后每个老板都学这一套,厂子干不下去了不走正规程序,直接卷钱跑路,那底下干活的普通人还怎么活?日子还怎么过?
不少工人冲进那个老板家里,把他家里能搬的值钱物件全卷走了,拿出去变卖。
可折腾一圈后才发现,这些玩意儿就算全卖了也换不来几个钱。
更气人的是,那老板还在网上论坛不停晒照——吃喝玩乐、前呼后拥全是美女,豪车、游艇、大别墅样样不落。
而另一边,工人们却只能守在工厂门口,眼巴巴等着老板的老爹出面发工资。
可左等右等,始终没人来管这摊子事。
李二狗琢磨着,要是真要买下这厂房,估计也贵不到哪儿去。
……
况且这厂子现在的主人是他爸——毕竟儿子卷款跑路了,总得给老两口留点东西养老。
不然人都老了,靠什么活下去?
李二狗给陆白打了个电话,说地方找到了。
陆白没多废话,立马开车过来。
车刚停稳,站到厂门前一瞧:杂草长得到处都是,屋顶瓦片破烂漏水,一眼就能看出荒废多年。
陆白心里有数了,李二狗确实是找对地方了。
这种没人要的破厂子,租金才最便宜,正合他意。
李二狗见陆白来了,立刻跟见了主心骨似的,兴奋得直搓手:“师傅!您可算来了!快来看看我这本事!你说满城那么多废弃厂房,不是三万一个月就是十几万起步,你猜这儿标价多少?”
“两千出头!一个月两千多就能拿下!简直白送啊!而且面积有三千多平,里面还有几台旧机床没拆走,咱们修一修还能用。”
说完,李二狗满脸期待地看着陆白,等着夸奖。
可陆白并没急着高兴,反而眯着眼四下打量。
这里的阴沉感比他预想的还要重。
他早听说过,这片地原本是乱坟岗,后来才盖了棉花厂。
怪不得这些年厂子总是出事——客户临时毁约、工人操作时断手断脚、刮风下雨就塌墙砸死人……那会儿这类新闻就没断过。
很多人一听这背景就不敢来了,可转念一想,这里工钱高啊,一个月七八千,搁哪儿能找到这样的活?尤其是听陆白讲过太多人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故事。
在这世上,不怕穷的人多了,还怕个鬼?
于是,一批又一批人咬咬牙还是进来了。
可陆白一直觉得,命才是根本。
人没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挣来的钱花给谁看?到最后不过是一口气咽不下,在原地干瞪眼罢了。
他看着李二狗问:“这厂子现在的老板你联系上了吗?还是说已经没人管,被附近住户占着用了?”
……
“有的有的!”李二狗连忙摆手,“我刚拿到电话,老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头发全白了。
我刚才打了通电话,约好了见面详谈合同的事。
我没开车,走着来的,就等你来接我呢。”
这位老爷子住在东海市富人聚集的“金色阳光”海景别墅区,这地方临海而建,环境清幽。
当初他儿子经营的棉花厂濒临倒闭,为了不让老父亲晚年受苦,悄悄买下这套别墅送给他养老,全程瞒着那些被拖欠工资的工人。
直到现在,老爷子仍深居简出,几乎不敢踏出家门一步。
他总觉得一旦露面,就会惹来麻烦——儿子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压在他肩上,自己又没工作、没收入,万一工人们找上门讨薪,他拿什么还?难道真要把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金掏出来填补?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亲生骨肉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再难也得扛着。
原本指望年岁大了能安稳度日,体体面面地过完下半生,谁知一场变故全打了水漂。
如今他对那座废弃厂房早已心灰意冷。
要是真有人愿意接手,干脆十万元打包卖了地皮和厂房得了,图个清静。
不然总有人把账算到他头上,隔三差五上门闹腾,日子都没法安生。
陆白来到老爷子家中时,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不愧是做过老板的人,给父亲置办的住处如此气派,在过去那个年代,这样一套海景别墅没有上百万根本拿不下来。
更让他留意的是,整个住宅格局暗合风水讲究,明显是请过高人指点过的,隐隐呈“聚宝盆”之势。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老爷子,我就不多自我介绍了,江湖上的名号您应该也听过。”
“听过是听过,但一直没见过真人。
今天总算见着了。”老爷子坐在藤椅上,语气平淡,“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打这厂房主意,到底是想继续做棉纺,还是改行做服装?”
这话一出,陆白心里便有了数——老爷子的思路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的老路上。
如今哪还有人靠做衣服或纺棉花发财?真正赚钱的是健康产业,尤其是借助网络直播卖保健品。
眼下全民都在刷短视频、看带货,利用人们对健康的焦虑心理,轻轻松松就能打开销路。
更何况,像老爷子这样的老年人,退休金往往相当可观,一个月七八千甚至上万的大有人在。
反观刚毕业的年轻人,哪怕名校出身,月薪三四千都未必稳定,不少人还得靠家里接济。
正因如此,药店里的推销员随便说几句“延年益寿”“补气养元”的话,老人们便信以为真。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多活几年,花多少钱都值得。
再说,很多老人退休后闲得发慌,总得找点事做。
不是热衷养生保健,就是跳广场舞、爬山徒步,哪一样不得花钱?消费潜力不容小觑。
想到这儿,陆白转头对身边的李二狗低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带来的礼物放下,登门做客,东西都不送到人家手上,成何体统?”
别看老爷子如今腿脚不便,很少出门,家里却不缺各类滋补品。
老伴心疼他身子,三天两头往外跑,买回一堆高档药材和营养液。
不是加料版的六味地黄丸,就是安神补脑的口服液,恨不得把他从里到外调理一遍,恢复年轻时的精气神。
老太太这份心意,着实让人动容。
但是话又说回来,人老了就是老了,哪怕你心里还想着年轻时候的事,吃再多补品、费尽心思调理身子,终究也回不到十八岁的光景。
那段年华早就一去不返,像流水一样淌没了。
老爷子冲着陆白摆摆手:“哎呀,真不用这么客气!不过就是谈个生意嘛,还带什么贵重的保健品来?搞得我反倒像是占了你们便宜似的,心里过意不去。
行了,别绕弯子了,直接说吧——你们想租这厂房,打算租几年?”
他顿了顿,忽然一笑:“要不干脆别租了,我直接卖给你们得了。
反正这个厂我也看不上眼了,年纪大了,没精力管这些破事。
荒草都长到半人高了,再拖下去连路都找不着。
三万多平的地方,一口价十万,全归你们。
这种好事上哪儿去找?换别人来我都不会开这个价。”
李二狗一听这话,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见过爽快的老人,可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
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反倒让他心里打起鼓来。
他忍不住劝道:“老爷子,我可得跟您说清楚啊,这东西一旦出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您真想好了?这一签字,可就不能反悔了。”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笑出声来:“你们年轻人是不是被人骗怕了?怎么对我们老人家这么不信赖?我说给就给,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十万块已经够意思了,我还嫌啰嗦呢。”
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合同我都准备好了,省得你们来回折腾。
要是谈得拢,现在就签;要是不满意,那也没关系,我转头卖给别人去,不怕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