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权势煊赫的长齐国君司徒储良,如今软禁在昔日寻欢避暑的寒翠台。此处已被重新布防,连盛夏的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凉意。殿阁深处那处用以储冰的地窖,更成了密谈的绝佳之地——厚重的石壁隔绝了声音与人迹,地底深处仅存的寒气,如同凝固的鬼影盘桓在角落。
昏暗的烛光摇曳,勉强照亮石壁上凝结的厚重冰霜。司徒储良裹着厚厚的锦袍,却仍止不住地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他缩在冰冷的石椅上,像一只受惊的雀鸟,眼神涣散布满血丝,昔日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
容盼妤站在他面前,玄色宫装在昏光下仿佛镀了一层压抑的釉。她眉宇间不再是朝堂上的雍容沉静,而是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与深深的疲累。
“储良!”她的声音不高,却在地窖中激起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斥责,“蠢!你真是蠢得透顶!” 她不再称‘陛下’,剥去了最后一丝皇权的外衣。
司徒储良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母后…不…姨母…他们…他们说大司马要废掉联,圈禁联至死…还说要替朕拿回真正的权柄!他们说姨母你早已偏心薛氏,无心振兴祁州一系子孙…朕…朕只是不甘心做提线木偶啊!朕是皇帝!先帝之子!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他的!”
“不甘心?”容盼妤冷笑一声,如同冰窖中的寒风刮过,“所以你就甘心做了前朝余孽的棋子?那把烧了北境三座军马仓的火,是你暗中给的手令放行的吧?截留东线粮草导致三个卫所哗变的幕后主使,也是你授意那些前朝安排的佞臣做的吧?还有…意图在你姨父薛纹凛赴宴途中设伏刺杀…你可知,那些人行事狠绝,只要他稍有差池,死的可不只他一个!”
薛纹凛本人就隐在不远处一根巨大冰柱的阴影下,静静听着。他看似只是护卫盼妤安全,身形挺拔,面沉如水,但交叠放在身前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司徒储良口中的“前朝余孽”和那针对他的、未成功的刺杀,让空气中无形的丝弦绷得更紧。
“前朝?”司徒储良猛地站起身,情绪激动,声音拔高又因恐惧而坠地,“不…他们只是…是一群隐世的谋士,想要襄助朕……”
“襄助?”容盼妤厉声打断他,美目中燃烧着愤怒与痛心的火焰,“襄助你亡国吗?襄助你做他们的儿皇帝吗?储良,你睁开你那被奢靡和懦弱蒙蔽的眼睛好好看看!”
她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压得司徒储良再次瘫坐回去。
“那不是什么遗世独立的谋士!那是‘伪楚’遗孽!”盼妤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铁,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冰冷的石地上,“你的好‘谋士’们,核心人物是谁?可是那个满口为你筹划却总在你身边煽风点火,自称精通古楚遗策的司徒清流?”
司徒储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是伪楚皇室旁支,隐姓埋名,潜伏司徒皇族数代!”盼妤语气斩钉截铁,将查到的铁证和信息脉络串联起来,“他们蛰伏百年,看似四分五裂,实则以‘玄元宗’为名暗中编织巨网。你以为那份令三国陷入猜忌、让我们疲于奔命的名单是凭空出现的?那是他们数代人布局渗透的成果!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盼妤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这地窖的空气,“是复辟!是利用你们这些傀儡率先搅乱三国朝堂,引发我们三方大战,彼此消耗殆尽!等司马的精锐、西京的铁骑、祁州的底蕴都折在自相残杀里,再等到我们互视血仇,再也无法弥合的时候,他们那些号称散布在田间市集的‘名单中人’——那些不是农夫工匠、就是小吏商贾、甚至混入中下层军官的三国中人——就会在他们的策动下,搅起真正的民乱与兵变!他们这些年依靠潜伏在三国要冲的家族和暗桩拦截贸易、囤积粮草军械,积攒的力量比你想象的可怕!他们在深山训练的不是为了监视,是一支准备在混乱中真正撕开三国武备缺口的死士军团!他们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蠢货皇帝,一个能被他们操纵、点燃三国烽烟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