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美金。一块货真价实的月球陨石。一座三千万的全自动天象馆。
这三样东西,如同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孙连城那颗“胸怀宇宙”的心脏上,几乎让他当场窒息。
他那张刚刚还因为“知己”而涨红的脸,此刻已经褪尽了所有的血色,一片惨白。
他捧着那块“月球陨石”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块“信仰”的石头,现在成了世间最烫手的烙铁。
然而,孙连城的这副表情,落在陈予馨的眼里,却被解读成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作为卫庄手下最顶级的公关总监,她见过的官僚,比孙连城见过的星星还要多。
她见过故作矜持,嫌钱少的。她见过满口廉洁,暗示要换个地方“详谈”的。她见过当面痛斥,私下却派秘书来取钱的。
孙连城此刻的“惊恐”和“惨白”,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更高级、更虚伪的“待价而沽”。
呵,原来这才是“宇宙区长”的真面目。
三千万的天象馆和一百万美金,竟然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陈予馨心中冷笑,但脸上的微笑却愈发温婉动人。她以为孙连城是嫌少,正准备开口加码,将价码提到他无法拒绝的“b计划”。
“孙区长,”她柔声开口,“您别急,如果您觉得这份‘车马费’还不够体现我们的诚意,我们基金会……”
“啊——!”
陈予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打断了。
孙连城,这位“躺平”了大半辈子的区长,终于被这赤裸裸的、致命的行贿,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将手中的紫檀木盒子甩了出去。“啪”的一声,那块价值连城的“月球陨石”摔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别过来!”
孙连城被这赤裸裸的行贿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霍”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办公室的尽头,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他那台宝贝天文望远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退到了窗边,离桌上那三样“礼物”足足有八丈远,仿佛那里不是什么陨石和本票,而是三颗已经拉开引信的手榴弹。
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怕!他怕得要死!
他不是丁守仁,他没有那种为工人两肋插刀的硬骨头!他只是个想平安退休的官僚!
他亲眼目睹了“京州司法风暴”的恐怖!吴春林倒了!钱伯钧完了!卫庄那个通天的“金融家”都被祁同伟按上了“杀人犯”的罪名满世界通缉!
祁同伟的“天网”无处不在!
孙连城几乎能“看”到,就在他办公室的天花板上,正悬着一只冰冷的、属于“超级模型”的数字之眼,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慈善家”!她是魔鬼!她是卫庄和赵瑞龙派来索命的厉鬼!这是陷害!这是“钓鱼执法”!
“同志!”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孙连城终于爆发了。
他扶着窗台,用一种颤抖到变调的、尖锐的声音,发出了他此生最着名的“宇宙论”:
“你……你这是在害我!你是在公然地陷害我!”
“我孙连城胸怀宇宙!我的心!在星辰大海!不在你们那些臭钱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带着哭腔:“我跟你们不一路!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看星星!你们为什么要来害我?!”
“这!这是对我的人格侮——辱!”
“请你!立刻!马上!拿着你的东西……”
“滚出去!”
陈予馨彻底懵了。
她呆立在当场,那张职业化的优雅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
她纵横商界和官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人!
一个区长,面对白送的三千万项目、上百万美金和一块天价陨石,非但没有半点贪婪,反而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他是真不要啊?!
陈予馨的大脑陷入了宕机。她的所有预案、所有话术,在孙连城这套“胸怀宇宙”的王八拳面前,全部失效!
而孙连城,在吼出那番话后,非但没有感到安全,反而更加恐惧了。
他看着陈予馨那错愕的表情,只觉得那是魔鬼在酝酿更恶毒的阴谋。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她走了,我孙连城就说不清了!万一她出门就“被自杀”了呢?万一她反咬一口,说我已经收了呢?祁同伟的“天网”还在看着!
在这一刻,孙连城那颗“躺平”的大脑,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必须自证清白!他必须立刻、马上,在“天网”的注视下,把这件事变成一个“铁案”!
在陈予馨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惊恐万状的孙连城,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猛地扑向了他的办公桌!
他没有去拿电话。他没有去按那个呼叫秘书的内线。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下了那个镶嵌在桌角、红得刺眼的——
紧急报警器!
那条直通光明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的专线,那条连接着祁同伟“新军”的专线!
“嗡——嗡——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区政府大楼!
陈予馨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在这一刻,轰然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