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旋涡的扭曲之力撕扯着周身，仿佛要将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碾碎重组。短暂的眩晕与失重感后，三人重重地跌落在坚实——或者说，相对稳定的空间结构上。
眼前不再是那片死寂破碎的星河废墟，而是一片弥漫着淡紫色星云、无数冰晶状小行星悬浮的陌生星域。远处，一颗垂死的红巨星正缓慢地脉动，散发出衰亡前的余晖。
他们成功逃离了“秩序之眼”的领域，但代价惨重。
混沌之主（巡游者形态）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周身原本莹润的混沌光泽此刻黯淡得近乎熄灭，只有眉心处一点微弱的灵光还在顽强闪烁，维系着她最后的生机与自我。夜璃和墨渊的情况稍好，但也灵力大损，神魂因之前对抗秩序压制而阵阵刺痛。
“清音！”夜璃立刻将精纯的魔渊本源渡入混沌之主体内，试图稳住她濒临崩溃的本源。墨渊则强撑着重伤之躯，持枪警戒，神念如同雷达般扫过这片陌生的星域，确认暂时没有 immediate 的危险。
“‘火种’……”夜璃一边疗伤，一边回想起逃离时，那道恢弘古老意志留下的最后低语，眉头紧锁，“它称呼清音为‘火种’？这是什么意思？”
墨渊沉吟道：“听起来，不像是对‘混沌变异体’的敌视称呼，反倒带着一种……审视下的特定标识。难道在‘观察者’或者说这套‘创始协议’的判定中，清音的归一，除了是‘错误’，还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意义’？”
这个猜测让两人心头更加沉重。被一个凌驾于宇宙规则之上的未知存在打上特定标签，绝非好事。这意味着混沌之主可能从一开始，就处于某种更高层面的“关注”之下，之前的“净化”与“评估”，或许都只是这“关注”的一部分。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混沌之主稳定伤势，他们也需要时间恢复。
夜璃扩张神念，仔细感知这片星域。片刻后，她指向红巨星引力场边缘的一颗巨大的、布满孔洞的冰晶小行星：“那里，内部结构相对稳定，能量辐射也较弱，可以暂时栖身。”
三人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那颗冰晶小行星内部的一个巨大空腔。墨渊迅速布下数层隐匿与防御禁制，虽然知道这些禁制在“创始协议”或“观察者”面前可能形同虚设，但至少能给他们一点心理安慰和预警时间。
夜璃将混沌之主小心安置在空腔中央，双手持续不断地输出魔渊本源，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混沌核心。墨渊则在一旁盘膝坐下，吞服丹药，全力运功疗伤。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冰晶空腔内只有能量流转的微弱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之主眉心的那点灵光终于稳定下来，并开始缓慢地增强。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中，依旧蕴含着混沌的深邃，但此刻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虚弱。
“我们……逃出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干涩。
“嗯，暂时安全。”夜璃松了口气，收回手掌，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混沌之主尝试调动了一下本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源受损超过七成，混沌法则与秩序反噬之力纠缠不清，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全盛状态。”她顿了顿，看向夜璃和墨渊，“多谢你们，又一次……”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夜璃打断了她，随即神色凝重地问道，“清音，逃离时，你可曾感知到那道……更古老的意志？它称你为‘火种’。”
混沌之主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着混乱的感知与记忆碎片。
“我‘听’到了。”她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火种’……这个称呼，似乎触动了混沌本源深处一些……极其古老、甚至可能在我归一之前就已存在的……印记。”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混沌火苗在跳动。
“在那一瞬间，我好像‘理解’了些什么。”她凝视着那缕火苗，“‘创始协议’追求的，是绝对的秩序、稳定、可预测的宇宙模型。它将一切混沌、演变、不确定性视为需要清除的‘错误’或‘病毒’。”
“而‘火种’……或许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能够在绝对秩序下，重新点燃混沌、引动演变、打破既定命运的……‘变数之源’。”她的目光变得悠远，“我的归一，可能并非偶然。黑暗双生子的对立与融合，柳清音灵音之道的秩序与和谐融入混沌……这一切，或许阴差阳错地，恰好符合了‘火种’的某种……‘生成条件’。”
这个推测，让夜璃和墨渊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混沌之主的归一，从一开始就是被某种更高存在“期待”或者“设计”的，用以生成这所谓的“火种”，那他们至今为止的一切挣扎、奋斗，又算什么？棋子吗？
“不可能！”墨渊断然否定，“你的意志，你的选择，皆是自主！岂是他人能够设计？”
混沌之主摇了摇头：“并非直接设计。更可能的是……‘创始协议’本身存在极限，它无法完全扼杀混沌与演变，就如同光与影相伴相生。在它运行了无穷岁月后，某些它无法处理的‘错误’积累、演变，最终在某些特定条件下，自发地凝聚成了我这样的……‘火种’。”
“而‘观察者’，或许就负负责监控宇宙运行，并‘收集’或‘处理’这些自发产生的‘火种’的存在。”她看向虚空，仿佛能穿透无尽星海，看到那背后的目光，“之前的‘净化’和‘评估’，或许就是在确认我这枚‘火种’的成色与危险性。”
“它最后说‘数据已收录’……”夜璃感到一阵寒意，“它把你当成了研究样本？”
“恐怕是的。”混沌之主苦涩一笑，“而且，它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格式化’我，反而有种……放任成长，以便观察更多‘数据’的感觉。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时间，冰晶空间内陷入了沉默。真相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残酷。他们不仅要对抗一套想要抹杀他们的宇宙规则，还可能处于一个更高级别存在的“实验观察”之下。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返回根源核心。”混沌之主挣扎着坐直身体，“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借助整个新生宇宙的本源力量，尽快恢复，并尝试解析‘创始协议’的奥秘，找到应对‘观察者’的方法。”
她再次尝试感知空间，眉头紧锁：“空间的‘加固’效应依然存在，而且范围似乎更广了。常规空间跳跃几乎不可能。我们只能寻找宇宙中自然形成的、规则薄弱的‘捷径’或者……强行撕裂被加固的空间壁垒，进行短途、高消耗的跃迁。”
无论是寻找未知的“捷径”，还是强行撕裂被“创始协议”加固的空间，都意味着前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休整数日后，三人的状态勉强恢复了一些，至少拥有了基本的自保和赶路能力。混沌之主的伤势依旧严重，但已能自行压制，不再需要夜璃时刻输送本源。
他们离开了冰晶小行星，再次踏上茫茫归途。
这一次，他们不再漫无目的。混沌之主凭借与宇宙本源的微弱联系，大致锁定了根源核心的方向，并开始有意识地搜寻宇宙中可能存在的空间异常点。
旅程远比想象的更加艰难。
“创始协议”对宇宙的“优化”和“加固”无处不在。他们途经的许多星域，法则变得极其“僵硬”，能量惰化，甚至连时间的流速都似乎被调节得更加“平稳”，缺乏波澜。整个宇宙，正朝着一个极度有序、但也极度缺乏活力的方向演变。
他们也曾试图利用一些天然的黑洞、引力井等进行加速或空间弯曲，但效果甚微，这些宇宙天体的力量似乎也被某种规则约束了。
期间，他们甚至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自动触发的“清理程序”。并非“秩序之眼”那种级别，而是一些如同宇宙白细胞般的法则造物，负责清除一些“不规范”的能量聚集或空间扰动。虽然都被他们联手击溃，但也消耗了不少力量，让混沌之主的伤势恢复更加缓慢。
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与他们为敌。
就在他们穿越一片极其空旷、连星光都稀疏无比的黑暗星云时，混沌之主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黑暗深处。
“怎么了？”夜璃和墨渊立刻警惕。
“前面……有东西。”混沌之主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很强的生命反应，但……很古怪。不像是自然孕育的生灵，倒像是……某种法则的聚合体。而且，它似乎……在等待我们。”
随着她的目光，只见远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向两边滑开，一点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亮起。
那光芒逐渐靠近，显露出其形态——那并非实体，而是一艘通体由纯净能量构筑、流淌着无数数据流般符文的……梭形舟船。
舟船之上，站立着一位身形模糊、仿佛由光影构成的“人形”。它没有五官，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只是静静地“望”着三人，随后，一个中性、平和，却带着某种公式化韵味的声音，直接传入他们脑海：
“奉‘观察者’谕令，前来接引‘火种’及其关联变量。”
“请登船，它将带你们前往……‘协议之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