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站在作战地图前,点在刚刚标记为红色的韶关位置:“韶关拿下了,白崇禧的南大门被我们关死了,这是大好事,但接下来,白崇禧会怎么走?他是会在湘南和我们拼命,还是立刻缩回广西?”
聂政委端着茶杯,沉稳地接话:“白健生用兵,向来不以一城一地得失为念,保存实力是他的首要考虑。韶关一丢,他退往广东的道路基本被切断,困守湘南,背靠我们,侧翼还有二野、三野的威胁,对他来说是死地。我判断,他大概率会放弃长沙,甚至放弃湖南大部,迅速向广西收缩。”
“政委的判断和我一致。”刘亚参谋长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敌情通报快步走来:“综合各方情报,衡阳、宝庆一线的白崇禧主力,从前天开始,就有异常调动迹象。部分非核心部队开始向南、向西移动。其指挥部电台信号也显示出准备转移的征兆。另外,我们监听到白崇禧发给其在桂林后方基地的电报,要求‘加快物资转运,做好接应准备’。”
“看来这只老狐狸,尾巴已经开始动了。”刘川冷哼一声,“他想跑,没那么容易,我们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拿下韶关,就是为了关门打狗,岂能让他轻易溜回广西,依托山地跟我们纠缠?”
他转向刘亚,语速加快:“老刘,立刻给韩楚发电:一,右路兵团留少量部队协同地方党政机关巩固韶关秩序,肃清残敌,主力第十三、十四纵队,配属部分炮兵,立即进行短暂休整补充,重点是恢复战斗力,尤其是伤亡较大的部队,要迅速整合,准备执行新的作战任务,二,命令第十二纵队,派出有力一部,沿北江向南挺进,做出直逼广州的姿态,牵制余汉谋部,使其不敢轻易北上接应白崇禧。”
“是,”刘亚迅速记录。
“还有,”刘川补充道:“给左路肖光发电:白崇禧主力很可能即将全线西撤,你部第九、十、十一纵队,配属骑兵部队,立即放弃对当前次要目标的纠缠,以最快速度,向湘桂边境方向穿插,目标是抢占冷水滩、零陵等交通要道,尽可能截击、滞留白崇禧西撤部队,为主力合围创造条件,”
“给正面牵制兵团发电:加大攻击力度,尤其是对衡阳外围之敌,要打得狠,打得疼,粘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从容脱身,要让他们每后退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一道道命令从指挥部发出,使其在刚刚取得一场重大胜利后没有任何停顿,就立刻转向了下一个更加宏大的作战目标。
谭正看着地图上敌军战线,对刘川和聂政委说:“白崇禧一旦决心西撤,动作一定会很快。我们左路肖光兵团距离湘桂边境最近,但沿途多是丘陵山地,桂军又熟悉地形,恐怕拦截任务会很艰巨。”
“再艰巨也要完成,”刘川语气坚决:“告诉肖光,不要怕部队疲劳,不要怕牺牲,现在是和时间赛跑,和白崇禧抢速度,能拦住多少是多少,就算不能全歼,也要打乱他的部署,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挫其锐气,”
聂政委放下茶杯,神色严肃:“政治动员要跟上。要告诉全体指战员,歼灭白崇禧集团主力于湘南地区,是中央的既定方针,是解放中南的关键一仗,克服一切困难,追上敌人,咬住敌人,消灭敌人,”
在四野指挥部调整部署的同时,位于衡阳的华中剿总司令部内,已是一片恐慌和忙乱。机要员们忙着焚烧文件,参谋们匆匆收拾地图和行李,卫兵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开拔的命令。
白崇禧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脸色铁青。韶关失守的消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他苦心经营的“湘粤联防”体系,随着韶关的陷落,已然崩塌了一半。
“长官,各部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一个副官小心翼翼地进来汇报。
白崇禧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请示什么?执行二号预案,命令:第三兵团张淦部,立即脱离与共军接触,沿湘桂公路,经祁阳、永州,向全州、桂林方向转进,第七军、第四十八军交替掩护,务必保证撤退通道畅通,命令:第十兵团所部,坚守衡阳外围阵地至明日黄昏,而后自行向邵阳方向突围,转入广西,命令:各部后勤、机关单位,立即先行撤往桂林,”
“长官,衡阳……我们守不住了?”副官声音有些发颤。
“守?”白崇禧冷笑一声:“韶关已失,粤北门户洞开,余汉谋那个老滑头自身难保,我们还留在衡阳等着被四野包饺子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主力能退回广西,依托山川之险,还能与共军周旋,快去传令,”
“是,”副官慌忙退下。
白崇禧颓然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刘川……韩楚……好快的动作……”
就在白崇禧下达撤退命令的当天夜里,四野左路兵团司令员肖光,接到了野司的急电。他立刻召集第九、十、十一纵队司令员开会。
简陋的临时指挥部里,肖光指着地图:“野司判断完全正确,白崇禧要跑,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他缩回广西老窝之前,狠狠地捅他一刀,能留下多少是多少,”
第九纵队司令员是个急性子,立刻问道:“副司令,怎么打?你说吧,”
“老规矩,穿插,分割,拦头,截尾,打侧翼,”肖光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几条粗犷的线条:“第九纵队,以你部骑兵团为先锋,配属一个轻装步兵团,不顾一切困难,直插冷水滩,抢占那里的渡口和公路枢纽,堵住敌人沿湘桂公路西逃的一条主要通道,”
“第十纵队,你部向零陵方向猛插,控制那一带的隘口,切断敌人另一条退路,”
“第十一纵队,随我作为第二梯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扩大战果,各纵队注意,动作一定要快,不要怕小股敌人骚扰,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目标就是抢占要点,打乱敌人的撤退部署,”
“明白,”
“保证完成任务,”
几位纵队司令员领命而去。很快,左路兵团数万将士在夜色和湘南丘陵的掩护下,向着西方,向着湘桂边境,开始了强行军。他们知道,每提前一分钟到达指定位置,就可能多截住一股敌人,多一分胜利的把握。
与此同时,四野正面牵制兵团,按照野司命令,向企图脱离接触的敌军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炮弹呼啸着砸向敌军阵地,步兵们跃出战壕,发起冲锋,死死缠住了想要撤退的桂军主力后卫部队。
指挥部里电话和电报更加频繁。
“报告,左路肖副司令员电报,其先头骑兵部队已与敌军撤退的先头部队在祁阳以东发生交火,”
“报告,正面兵团报告,衡阳外围敌军抵抗依然顽强,但其炮兵火力明显减弱,疑似正在转移,”
“报告,截获敌军电报,白崇禧严令其第三兵团加快撤退速度,并指责第七军动作迟缓,”
刘川听着不断传来的战报:“白崇禧果然要跑,而且跑得很快,告诉肖光,不要怕部队分散,大胆穿插,遇到敌人,能吃掉就吃掉,吃不掉就缠住,等待主力,告诉正面兵团,咬住敌人后卫,狠狠地打,”
聂政委补充道:“给二野、三野发报,通报我部战况,请他们按预定计划,向鄂西、浙西加速推进,进一步压缩白崇禧的机动空间,形成战略上的合力。”
一场规模宏大的追击与截击战,在湘南大地全面展开。一方是急于退回老巢、保存实力的桂系精锐,一方是士气如虹、决心将其歼灭于省境之外的胜利之师。枪炮声再次响彻湘江两岸,桂北山区。
然而,白崇禧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其撤退组织得颇有章法,利用复杂地形和后卫部队的顽强阻击,主力西撤的速度并不慢。
几天后,肖光再次发来电报,电报中带着不甘和疲惫:“我部虽奋力穿插,抢占部分要点,予敌一定杀伤,但白崇禧主力大部,仍利用其熟悉地形和机械化程度较高的优势,冲破我多层拦截,其先头部队已进入广西境内……我部正在收拢兵力,清剿被截住的残敌……”
看着电报,刘川沉默了片刻,对身边的聂政委和刘亚说道:“还是让他跑掉了一部分主力。不过,能在其撤退途中予以重创,打乱其建制,也算达成了部分战役目标。最重要的是,湘南已基本在我掌握之中,白崇禧缩回广西,不过是苟延残喘。”
聂政委点头:“是啊,虽然未能尽全功,但战略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接下来,就是如何敲开广西大门的问题了。”
刘川走到地图前,目光投向那片被称为“八桂大地”的辽阔区域,缓缓说道:“广西,山多林密,民风彪悍,白崇禧经营多年,是他最后的巢穴。这最后一战,恐怕不会比打韶关轻松。”
指挥部里暂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广西。南天烽火并未因韶关的攻克和湘南的解放而熄灭,白崇禧退回广西之后,又是一场艰苦的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