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雪谷深处,玄冰台崩塌形成的巨大冰渊边缘。
刚刚与圆慧大师、玄素真人所率残部汇合的众人,尚未来得及从关隘失守与沈墨下落不明的双重打击中缓过神,便被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所震慑。
脚下,是深不见底、散发出浩瀚冰蓝光辉的深渊,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潮汐般缓缓涌动,每一次明暗交替,都伴随着来自地脉深处的、撼人心魄的轰鸣。冰冷到极致的威严气息,混合着尚未完全散去的幽冥死气,形成混乱的能量风暴,在深渊上方呼啸盘旋,卷起漫天冰晶,如同亿万把锋利的刀片。
圆慧大师与玄素真人带来的消息,如同最后两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前路是未知而恐怖的冰宫入口,后方是已然陷落的根基之地,而他们所要寻找的人,生死未卜,甚至可能已经……
林清音独立于深渊边缘,素白的衣袂在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卷入那无尽的冰蓝之中。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担忧与那无所不在的冰寒威压。怀中那枚青鸾结,自踏入这片区域后,便一直保持着一种恒定的、微弱的温热,不再有剧烈的波动,仿佛其主人也陷入了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
她紧紧攥着沈墨留下的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翻涌的冰蓝光辉深处,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幽深,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林阁主,”圆慧大师上前一步,低宣佛号,声音带着悲悯与凝重,“此地能量狂暴,冰宫入口诡谲难测,沈施主吉凶未卜,我等……当从长计议。”
玄素真人也拂尘微摆,语气沉重:“不错,贸然深入,恐非良策。不如先设法探查入口虚实,再……”
“没有时间了。”
林清音打断了他们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深渊。
“沈墨在里面。无论生死,我都要找到他。”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迅速被压下,“而且,幽冥殿主和多尔衮已经进去,若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萧月如走到她身边,火红的身影在冰蓝光辉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她看着林清音侧脸那坚毅的线条,沉声道:“我陪你下去。”
她身后,那五十名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勇士,虽面露凝重,却无一人后退,眼神中的决绝已然说明了一切。
圆慧大师与玄素真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一丝敬佩。他们知道,林清音说的是事实。此刻退缩,前功尽弃。
“阿弥陀佛,既如此,老衲便陪林阁主走一遭这龙潭虎穴。”圆慧大师双掌合十。
“贫道亦愿往。”玄素真人颔首。
然而,如何进入这明显蕴含着恐怖力量与未知规则的冰宫入口,却成了摆在眼前的最大难题。那冰蓝光辉看似是入口,实则是一道强大的能量屏障,靠近边缘便能感受到那股排斥一切、冻结万物的意志。先前有联军士兵试图以绳索垂降,绳索触及蓝光的瞬间便化作了冰晶粉末!
“让我试试。”林清音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她将沈墨的长剑插在身前冰面,双手虚按,精纯的长春内力缓缓涌出,如同最温和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冰蓝屏障。
然而,她的内力甫一接触屏障,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极致的冰寒与威严同化、湮灭!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顺着内力联系猛地袭来,林清音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踉跄后退,被萧月如及时扶住。
“不行!这屏障排斥所有非本源的力量!”林清音喘息着道,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青鸾结,那恒定的温热,忽然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心脏的搏动!
与此同时,插在她身前的那柄沈墨的长剑,竟也自发地发出了低沉的、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剑鸣!
林清音猛地低头,看向青鸾结,又看向那嗡鸣的长剑,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沈墨的力量!是沈墨那融合了轮回与死寂、又似乎与这冰宫同源的新生力量!
她不再犹豫,一把抓起地上的长剑,将其紧紧握在手中。然后,她闭上双眼,不再试图以自身内力试探,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与怀中青鸾结、与手中长剑那微弱的联系之中,努力去感知、去呼唤那远在深渊之下、可能正处于某种特殊状态的沈墨的气息!
“沈墨……如果你能听到……如果你还在……”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将所有的心念、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期盼,都灌注于这无形的呼唤之中。
奇迹发生了!
或许是青鸾结与沈墨之间那无法割舍的羁绊,或许是他留下的长剑中残存着他本源的气息,又或许是林清音那纯粹而强烈的意念起到了作用——
那一直沉寂的冰蓝屏障,在接触到林清音手中长剑散发出的、那微不可查却本质特殊的波动时,竟微微荡漾了一下!排斥之力虽然没有消失,却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针对性的松动!
“有效!”萧月如第一个察觉到那细微的变化,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圆慧大师与玄素真人也面露惊容。
林清音睁开眼,看着手中嗡鸣愈发清晰的长剑,感受着那屏障一丝若有若无的“认可”,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希望。她明白了,沈墨的力量,是进入此地的关键!
她再次举起长剑,将剑尖缓缓指向那冰蓝屏障。这一次,她没有运功,只是凭借着那冥冥中的联系,凭借着手中剑与怀中结传来的指引,一步,一步,向着那翻涌的深渊边缘走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如同朝圣般,走向那恐怖的入口。
就在剑尖即将再次触及屏障的刹那——
深渊之下,那浩瀚的冰蓝光辉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直接响在众人灵魂深处的——剑鸣!
那剑鸣,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挣扎,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屈不挠、仿佛斩断了某种枷锁的决绝与……新生!
是沈墨的剑意!
剑鸣响起的瞬间,林清音手中的长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金色光华!那一直稳固的冰蓝屏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以剑尖为中心,荡漾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小型通道,赫然出现在屏障之上!
“他还在!他还活着!”林清音喜极而泣,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与力量!
“快!通道不稳定!”萧月如急声催促。
众人不再犹豫,依次快速穿过那闪烁着灰金与冰蓝双色光芒的通道。
当最后一人踏入,那通道便如同幻影般迅速弥合,冰蓝屏障恢复了原状。
然而,就在林清音等人身影消失在深渊入口的同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一座冰峰之上,一道纤细的、穿着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的单薄白衣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遥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寒风吹拂起她覆面的白纱,隐约露出其下与林清音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精致下颌,以及一双……充满了复杂难明情绪、带着淡淡哀愁与决绝的明眸。
她轻轻抬起手,掌心之中,一枚与沈墨那块同源、却大了数倍、内部星云流转更加磅礴的冰魄玄晶核心,正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光芒。
“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了么……”她低声自语,声音空灵而缥缈,随即,身影缓缓消散在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