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雪谷入口,风雪如刀。
林清音、萧月如以及五十名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联军勇士,如同投入巨兽口中的微末尘埃,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这片禁忌之地。甫一入谷,彻骨的寒意便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远比外界凛冽数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幽冥死气与一种更加古老、威严的冰寒气息,两种力量交织碰撞,形成混乱而危险的能量乱流,让人气血翻腾,呼吸维艰。
脚下已非积雪,而是光滑坚硬、泛着幽蓝光泽的万年玄冰,行走其上,需得运足内力方能稳住身形。视线所及,到处是崩塌的冰柱、撕裂的冰缝,以及战斗留下的恐怖痕迹——被巨力轰出的坑洞、被剑气削平的冰崖,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此地爆发了何等激烈的战斗。
“跟紧我!注意脚下,警惕能量乱流!”林清音声音清越,带着内力传出,在风雪呼啸中依然清晰。她走在队伍最前,一手紧握沈墨留下的长剑,剑身嗡鸣,似乎与谷内某种力量隐隐呼应;另一只手虚按胸前,那里青鸾结依旧沉寂,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与沈墨之间那无形的联系,在进入此谷后,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丝。这让她焦灼的心,稍稍安定,也更坚定了前行的决心。
萧月如与她并肩而行,弯刀出鞘半寸,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她火红的皮甲在冰蓝与幽暗交织的环境下格外醒目,如同绝望中不肯熄灭的火焰。五十名勇士紧随其后,结成简易的防御阵型,默默吞咽着补充气力的丹药,握紧兵刃,在这绝险之地,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深入不过里许,前方道路被一片巨大的、布满嶙峋冰刺和深邃裂缝的冰瀑挡住去路。冰瀑下方,隐约传来汩汩的水声,那是由玄冰融化的、蕴含着奇异寒气的暗流。
“阁主,前面没路了,需要绕行吗?”一名潜龙阁弟子上前探查后回报。
林清音蹙眉观察,绕行意味着更多未知与风险。她目光落在冰瀑一侧,那里似乎有一条被崩塌冰块半掩的、狭窄的冰隙。
“等等,”萧月如忽然开口,她蹲下身,用手指抹开冰面上些许新落的冰屑,露出下面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灰色痕迹,“这是……沈墨的轮回剑气残留!他肯定从这里走过!”
这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
“清理通道,我们从这里过去!”林清音立刻下令。
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堵塞冰隙的冰块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内寒气更重,冰壁上甚至还残留着丝丝缕缕未曾完全散去的灰金色剑气,与幽冥死气相互侵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就在队伍依次通过这险要冰隙,过半人员已抵达另一端时——
异变陡生!
“咔嚓!轰隆——!”
他们来时方向的冰谷上方,传来巨大的冰层断裂声!仿佛整个山壁都崩塌了一般!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能量波动,以及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嘶吼与兵刃撞击声!
“是关隘方向!战斗更激烈了!”一名负责断后的勇士脸色发白地喊道。
几乎同时,前方探路的弟子也仓惶回报:“阁主!萧圣女!前面……前面发现大量清军尸体!还有……还有我们留守关隘的弟兄的……遗物!”他手中捧着一块染血的、属于丐帮弟子的布袋。
前路发现联军遗物,后路传来关隘危急的巨响!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难道雁门关……已经失守?陆惊澜他们……
一股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小队中蔓延。前后皆险,孤立无援,他们这五十人,在这绝地之中,又能做什么?
林清音深吸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惶与悲痛。她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
她转过身,面向那五十张或茫然、或恐惧、或决绝的脸,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怕关隘失守,怕兄弟罹难,怕埋骨于此!”
她的话语坦承了恐惧,反而让士兵们躁动的心绪稍稍平复。
“但是!”她话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看我们脚下的路!这是沈墨为我们开辟的路!看看这谷中的异象!这是幽冥殿主妄图颠覆一切的野心!”
“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送死!是为了接应我们的战友,是为了阻止那场可能毁灭一切的阴谋!是为了让关隘苦战的兄弟们,不让他们的血白流!”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与他们对视:“我们现在,可能是一支孤军。但我们代表的,不是我们自己!是雁门关数千将士的期望,是中原武林的不屈,是所有不愿被奴役、被毁灭的人的意志!”
“我相信,只要我们还站着,只要我们还向前走,希望就未曾断绝!信任彼此,握紧你手中的刀,跟着我,走下去!”
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发自肺腑的、与所有人命运相连的共情与担当。
萧月如上前一步,与林清音并肩而立,弯刀彻底出鞘,刀锋直指谷内深处,声音铿锵:“林阁主说得对!咱们塞外儿女,信奉的是狼群精神!头狼不退,狼群死战不退!今天,林阁主就是我们的头狼!沈墨就是我们要叼回来的同伴!是爷们的,跟我走!”
短暂的沉寂之后。
一名手臂缠着染血布条的“破阵营”士兵猛地举起手中卷刃的战刀,嘶声吼道:“愿随阁主!死战不退!”
“愿随阁主!死战不退!”
“愿随阁主!死战不退!”
低沉的怒吼,一声接着一声,最终汇成一股坚定的洪流,在这绝险的冰谷中回荡,竟暂时压过了风雪的咆哮!绝望的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惨烈斗志!
这一刻,这五十人不再仅仅是潜龙阁、明月教、丐帮或其他任何门派的弟子,他们是一个全新的、由信任、责任与共同目标凝聚而成的战斗集体!他们的联盟,在此刻,超越了门派之见,融为了一个整体!
林清音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重新燃起斗志的脸庞,眼中泛起泪光,却带着欣慰的笑意。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队伍再次开拔,穿过冰隙,踏过同袍的遗物,向着那冰蓝光辉最盛、能量波动最剧烈的谷底核心,坚定前行。他们的步伐,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有力。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一片相对开阔的、仿佛经历过惊天爆炸的冰原边缘时,侧前方一处巨大的冰壁之后,突然转出了一行人!
为首的,赫然是之前应该在关隘抵御清军的——圆慧大师与玄素真人!他们身后,跟着约二三十名同样带伤、却眼神锐利的各派高手!
只是,他们的神情都异常凝重,圆慧大师的僧袍袖口撕裂,玄素真人道髻散乱,显然经历过苦战。
“林阁主!萧圣女!”圆慧大师看到她们,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语气急促而沉重,“你们怎么在此?关隘……关隘半个时辰前已被岳托攻破!陆大人率残部退入山中游击!老衲与玄素道友拼死杀出,循着能量波动而来,欲与你们汇合,共商对策!”
关隘……果然失守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依旧让林清音等人心中一沉。
然而,还未等他们消化这个噩耗,玄素真人紧接着说出的话,更是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而且……我们方才在途中,擒获了一名欲要潜逃的幽冥殿长老,逼问得知……幽冥殿主沈渊,似乎并未被沈墨重创!他……他很可能已经带着那名叫‘云璃’的女子,以及多尔衮,先一步进入了……冰宫核心!沈墨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