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雪谷深处,玄冰台。
这是一片被强行开辟出的巨大圆形平台,地面与四周耸立的冰柱皆光滑如镜,映照着天空中那轮散发着幽绿色邪异光芒的、并非真实月亮的能量源。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狰狞王座,王座上空无一人,但那弥漫整个空间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其源头正是此处。
沈墨踏足冰台的瞬间,周遭的风雪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天地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无所不在的冰冷注视。他停下脚步,深灰色的夜行衣在幽绿光芒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邃平静的暗金色瞳孔,如同两点不灭的星火,穿透虚妄,直视王座。
“装神弄鬼。”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在这绝对寂静的空间中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淡漠。
话音落下的刹那,王座之上,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缓缓渲染而出,由虚化实。
那是一个身着玄黑色、绣有暗金轮回符文长袍的男子。他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年纪,面容俊美近乎妖异,肤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一双眸子是纯粹的、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蕴藏着宇宙终结的虚无。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中心,万物都要围绕他运转,最终归于他代表的寂灭。正是幽冥殿主!
他目光落在沈墨身上,那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欣赏一件完美艺术品般的满意光泽。
“很好。”幽冥殿主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磁性,却又冰冷得不含丝毫人类情感,“挣脱心魔枷锁,融轮回死寂于一体,你的资质,比本座预想的更为出色。不愧是被‘它’选中的人。”
沈墨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深意,只是平静地问道:“我来了。你要的‘盛宴’何在?”
幽冥殿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修长苍白,如同玉琢。
“盛宴,早已开始。”
他指尖轻轻一点下方光滑如镜的冰面。
“第一道菜,便请小友品鉴这——‘万载玄冰狱’。”
轰隆隆——!
整个玄冰台剧烈震颤起来!沈墨脚下的冰面瞬间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粘稠,一股股极致冰寒、足以冻裂灵魂的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上,不仅要冻结他的身体,更试图冰封他的内力、他的神识!与此同时,四周那些耸立的冰柱之中,猛地射出无数道细如牛毛、却锋利无比的幽蓝色冰针,如同疾风骤雨,覆盖了沈墨周身所有空间,发出凄厉的破空之声!
这并非简单的物理攻击,那冰寒气息中蕴含着强大的神魂侵蚀之力,而那冰针更是以幽冥死气凝聚,专破护体罡气!
面对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绝杀之局,沈墨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就在那冰寒触手即将缠身、万千冰针即将及体的瞬间——
他周身那内敛到极致的灰金色领域,骤然扩张!
并非狂暴的爆发,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恰好笼罩身周三丈!
领域之内,规则仿佛被改写!
那泥泞粘稠的冰面瞬间恢复坚硬光滑!
那足以冻裂灵魂的寒气,在触及灰金色领域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被那领域之中蕴含的、更加深邃的寂灭之意反向吞噬、湮灭!
而那漫天激射的幽蓝冰针,射入领域之后,速度骤减,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针尖上附着的幽冥死气迅速消散,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化作缕缕黑烟。
“嗯?”王座之上,幽冥殿主发出一声轻咦,漆黑的眼中首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竟能如此轻易化解‘玄冰狱’?看来,你不仅融合了力量,更触摸到了属于自己的‘域’之雏形……有趣!”
他话音未落,身影已从王座上消失!
下一刹那,他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沈墨身前不足一丈之处,并指如刀,直刺沈墨眉心!指风未至,那股凝练到极致、仿佛能点碎星辰、终结万物的恐怖指意已然降临,让沈墨眉心一阵刺痛!
快!无法形容的快!
而且这一指之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毁灭,更带着一种操控轮回、执掌生死簿般的无上权威!仿佛他这一指点下,便可判定沈墨的生死轮回,不容抗拒!
这才是幽冥殿主真正的实力!远超赫连长老与鬼僧玄骨,甚至比沈墨之前预想的还要可怕!
危急关头,沈墨体内的新生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同样并指如剑,指尖灰金色光华凝聚到极致,不闪不避,迎着那终结指意,直刺而去!
【轮回剑指·寂灭新生】!
一方是执掌轮回、判定生死的主宰之意!
一方是历经劫波、我心不灭、于寂灭中寻求新生的抗争之志!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出一源的轮回之力,在这玄冰台上,以最直接、最凶险的方式,悍然对撞!
“嗤——!”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异响!
两人指锋并未真正接触,但在那虚无的一点上,空间仿佛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微小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狂暴的能量乱流以那一点为中心,轰然爆发,向四周席卷而去!
轰!
整个玄冰台再次剧烈震动,四周的冰柱咔嚓作响,布满了裂痕!那幽绿色的“月亮”也明暗不定地闪烁起来!
沈墨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十余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喉头一甜,一丝鲜血自嘴角溢出。他周身的灰金色领域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显然接这一指,对他负担极大。
而幽冥殿主,身形亦微微晃动了一下,后退了半步。他看着沈墨,漆黑的眼眸中,讶异之色更浓,随即化为一种更加炽热的、近乎贪婪的光芒。
“好!好一个‘寂灭新生’!竟能正面接下本座三成力的‘判死指’!你的轮回本源,比本座想象的还要纯粹!哈哈哈哈哈!”他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愉悦与志在必得。
沈墨缓缓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暗金色的瞳孔中战意更盛。他感受到了彼此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但也更加清晰地把握到了自身力量的特性与潜力。幽冥殿主的力量浩瀚如海,带着一种既定的、不容置疑的轮回秩序;而他的力量,则更侧重于“变”,侧重于在毁灭中坚守本心,寻求那一线超越既定命运的“新生”!
“三成力?”沈墨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看来,你也没把握一定能拿下我。”
幽冥殿主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牙尖嘴利。本座不过是爱惜你这身难得的根骨与本源,不愿轻易损毁罢了。既然你执意寻死,那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轮回之力!”
他周身那玄黑长袍无风自动,其上暗金色的轮回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转。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仿佛能引动整个葬雪谷乃至周边天地法则的磅礴气息,开始在他掌心凝聚!
然而,就在幽冥殿主即将施展更强绝学,沈墨也凝神以待,准备拼死一搏的刹那——
异变再生!
沈墨怀中的那枚冰魄玄晶碎片,并非因为幽冥殿主的力量而共鸣,而是仿佛受到了玄冰台下方、那无尽冰层深处某种存在的强烈召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眼的湛蓝色光辉!
这光芒,纯净、古老、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竟强行驱散了周遭部分幽冥死气,甚至让幽冥殿主凝聚力量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他霍然转头,看向沈墨怀中那透衣而出的蓝光,漆黑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甚至夹杂着一丝……惊怒?
“冰宫核心碎片?!它怎会在你身上?!而且……竟然提前苏醒了?!”
与此同时,整个葬雪谷,地动山摇!仿佛有什么沉睡万古的庞然巨物,正在这冰蓝光辉的牵引下,自那万丈冰层之下,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