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手上用着力气，从男人几乎被刺烂的手心中，一点一点拔出那五根异化成银色尖爪的手指。
血液顺着他的手心指缝，蔓延至女人捧握的双手。
耳边是近海的风声，腥咸的气味与血液交错。
楚瑶有些难受的皱了一下眉，不是因为不好闻的气味，而是在她处理完另一只手后，面前的男人依旧是之前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在此刻楚煜，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感情和思想的雕像。
她的“龙”，似乎正在逐渐失去活人感。
也许下一步就是失控……甚至狂化。
“楚煜。”楚瑶微微曲起手指，指尖的“白荧”落在男人的掌心。
她抬头，望向他的目光格外专注。
感觉到手掌处独特的能量流动，楚煜微低头，视线停在已然开始愈合的伤口。
她在为自己治疗。
银色的竖瞳骤然尖锐，他眯起眼，享受着“白荧”带来的奇异波动，脑海里却有另一个声音，
“这点伤只能获得短暂的同情，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你的表现太差了，只是这样的话，你根本留不住她。”
我的表现太差了吗？
楚煜才舒展开来的眉峰，因为脑子里的另一个意识，倏然聚拢。
那声音还在继续：“你的伤口愈合得太快了，等你好了，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关心你了。”
是啊。
楚煜的眉头紧锁。
他在思考，
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使用这具身体？
他的女孩，喜欢的一直都是曾经的那个他，而不是现在的他。
似是感觉到意识的再一次松动，那道声音再次蛊惑，
“换我来吧，楚煜。”
“相信我，我肯定能把她永远留在我们的身边。”
当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楚煜是真的有了想要换“它”来试一试的打算。
可当他听到那句“把她永远留在‘我们’的身边”时，他的思想竟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为什么是‘我们’？她是我的。”
即便是发生在脑海里的对话，来自楚煜的这句质问，冰冷又强势，仿佛对方是觊觎他宝藏的另一条恶龙。
而在问出这句话的之后，那道意识就像被按了暂停开关的收音机，没再出现。
“白荧”与楚煜自身的突然清醒，似乎起了叠加效果，将他的意识彻底拉了回来。
尖锐的竖瞳有了些许生气，伤口愈合了一大半的双手，轻微的颤抖了几下。
感觉到楚煜的变化，楚瑶只以为是自己的“白荧”起了作用。
她踮起脚，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一团“白荧”落入其中。
眼前的薄光一闪而逝，楚煜的银眸再次眯起，明明是冷血动物的眼瞳，却像猫科动物被主人撸毛一般，心中的躁狂与不安，被缓缓抚平。
见他这么享受，楚瑶不自觉弯了弯眉眼，问他：“好点了吗？”
本就好听的声音，含着关心，钻入楚煜的耳中，比之平时更甜，更软。
他低头，看着抬头望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想伸出手，想抱她，想将她揉进心脏。
一切一切想法，在看到自己那双满是血污的双手后，瞬间化为齑粉。
太脏了。
她不喜欢。
龙主大人有些委屈，本就低着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活像讨食失败后，耷拉起耳朵的丧气小狗。
脑子里再次闪过那道意识说过的话，“你的表现太差了，只是这样的话，你根本留不住她。”
那要怎样才能留住她？
某条龙纠结着，思考着，眉头又不自觉皱起来。
楚瑶见他不回话，表情又变了回去，连忙又往他心口塞了一团“白荧”，“还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再次被“白荧”的热流击中，楚煜下意识脱口而出，“还疼。”
其实一点都不疼，甚至浑身充满了力量，体内的细胞仿佛被突然间激发了活力，极其亢奋活跃。
楚瑶压根没想过，这种时候，楚煜张口就是假话，以为他是真的疼。
一只手虚虚拖着他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替他擦着手上的血痂，避开剩下不多还未愈合的小伤口。
软声安慰，“很快就恢复了，再忍一小会儿，乖。”
一声“乖”，龙主大人那如寒冰一般化不开的冷峻面容，竟然染上了一层薄红。
十分有眼力见，且对眼前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的李屹，不近不远的站在五六步开外。
全程看着自家老板，给出现畸变症状的楚秘书长治疗。
老板的治疗很规范，李屹可以确定，她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全是对病人的担心和安抚。
楚秘书长的反应就很不规范了。
虽然那种程度的伤口，确实很疼，但是自家老板的超凡能力是什么效果，他这个做贴身安保的，又怎么会不知道？
“白荧”的效果等同于百支稀释[生命之水]，普通创伤不到半分钟，就能愈合如初。
楚秘书长的伤口虽然深，受伤区域却有限，恢复起来快不说，三团“白荧”下去，肾上腺素飙升的强度，完全可以忽略任何疼痛。
结果他倒好，一口一句“疼”。
要是这一幕被祁上校，或者司部长看到，他们一定会毫不客气评价一句：好绿的一杯茶。
但是自家老板不知道啊。
李屹暗暗叹气，自家老板人瞧着是个甜甜的软妹，那颗心跟铁一样直，还对浪漫过敏。
默默在心里为远在盛海和盛京的那三位掬了一把泪，再次将目光投向楚秘书长。
他是带着司部长的秘密任务来的，这才刚见到老板十来分钟，任务就要开始。
他倒是要看看，楚秘书长接下来打算做点什么。
下一秒。
李屹就对上了楚煜看死人一般的视线。
没有任何眼神暗示，也不存在任何威胁，他就这么冷冷的，无波无澜的看着他。
硬是将李屹这个在前线厮杀过的铁血特种兵，看得一阵毛骨悚然。
尤其是，从他这个视角，还能看到之前被楚煜弄死的那十一个人的尸体。
正当李屹骑虎难下，打算暂避锋芒的时候，楚瑶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对视，只听她说：
“好了，擦干净了，我们先回潜水器？”
楚煜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擦干，但还有些血印的手，单臂捞起身前人，冷声丢下一句：“登陆口。”
眨眼间，便消失在李屹面前。
本该跟着楚瑶一起回去的李屹，望着满地的尸体，空荡荡的前路，叹气：“真的讨厌你们这些有超能力的人。”
简直不给普通人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