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动手大干一场的李屹，先是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面，惊得好一会儿没回神。
又在看到楚瑶后，脸上的茫然懵逼尽数退散，欣喜之情跃然而出。
当他将目光移向楚瑶身旁时，李屹眼中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楚秘书长！您果然还活着！”
本已经做好准备，打算默默看两人重逢相遇，自己靠边站的楚煜，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自己的旧相识。
不认识，没有记忆，但天生爱装，且很能装的楚大秘，没有丝毫记忆缺失的心理障碍。
姿态骄矜，微微颔首，低声“嗯”了一下。
楚瑶无情揭穿：“他失忆了，你别管他，先跟我们回去。”
“啊？”李屹诧异的看了一眼楚秘书，又看了一眼楚瑶。
老实点头，没多问，也没多嘴闲聊，三步并作两步，避开地上扭成麻花的尸体，来到两人面前。
见到老朋友，楚瑶下意识弯了下唇，笑意在触及到地上的那些尸体后，骤然褪去。
楚煜看见了刚刚那一瞬间她的反应。
心口莫名窒闷，垂下眼帘，无声质问自己：
为什么不控制住自己？为什么？
她不开心了。
很糟糕。
……
对楚煜杀人这件事，楚瑶确实有些介意。
不至于不开心，但是担心。
她最担心的是，他的每一次杀人，所伴随的嗜血症状，可能会促使他再一次滑向彻底畸变的深渊。
楚瑶抬起手，拍了拍李屹的肩膀，“‘神荼’小队的另外四个队员，我叫蒋浔光和季暝去找了，你先跟我们回去。”
李屹：“好，那这些……”他回头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尸体。
楚瑶闻言，转头看楚煜。
男人的声音微沉：“我叫人收拾。”
“嗯。”楚瑶点头，转而看向李屹：“走吧。”
她先迈出一步，李屹下意识跟上。
楚煜晚了一步。
看着来时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独自一个人离开，身侧跟着千里迢迢来找她的野男人。
楚煜的心有些躁。
他并不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野男人。
就算没有他，回到海底，还有蒋浔光和季暝。
甚至还有个以为自己在抢跑，其实连跑道都没找到的白毛孔雀。
虱子多了不怕痒，多三个和多四个，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
他在意的是楚瑶的态度，还有她的情绪。
就在刚刚。
他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不愉。
因为他的擅自动手。
楚煜眸色晦暗，眉宇间拢起郁气。
明知道她不喜欢他杀人，可他却一犯再犯而。
她肯定很讨厌这样的他。
可是……控制不住……
男人银色的竖瞳，空泛泛一片白。
意识的黑与灰，宛若飓风平地起。
脑海中有另一个声音出现。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一定很厌恶你。”
“楚煜，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不如换我来？”
换吗？
垂落在黑袍宽大袖子中的双手，无意识攥紧。
喃喃：“换……”吧。
“楚煜，发什么呆呢？”
打断他陷入沉沦的，是女孩柔软清甜的声音。
她的声音。
好听极了。
楚煜握紧的拳头里，有鲜红的血液滴落。
几欲下潜的自我意识，被那一声“楚煜”，强行拖拽回来。
他抬眸，银瞳细如针尖，掌心尖锐刺痛。
走出去七八步的楚瑶，回转身说话的一刹，超凡感知天然对危机的警报，犹如上万当量的炸药，在她脑海里轰然巨响。
她的正前方是楚煜。
释放出如此致命且强烈的危险气息的人，正是他。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楚瑶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向后仰，右脚更是抬起，想要后撤。
不能退。
身体本能与自我意志冲撞在一起。
楚瑶重重咬住口腔肉，遏制住心中那股想要后退逃跑的冲动。
目光对上楚煜几乎只剩下眼白的空洞双眸，心口剧烈狂跳。
他的状态不对！
短短几秒钟，楚瑶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畸变者失控的画面，心悸感愈加严重。
她不知道，楚煜为什么会突然陷入失控。
在一起这么多天，明明一直都很正常。
脑子里的念头纷乱繁杂，楚瑶无暇顾及其他，更没空考虑，失控后的楚煜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任何犹豫，便朝着他跑去。
七八步的距离，很短。
又很长。
当她站定在男人面前时，浓重的血腥味最先钻入鼻腔。
“楚煜！”她仰起头，对上男人银色的竖瞳，见他瞳孔微动，心头稍稍一松。
还好，听到她说话，至少还有反应。
楚煜低头，银瞳没有温度，仿佛在看死物。
耳边是女孩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带着些残留在他记忆深处的甜。
见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楚瑶才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压着嗓子眼里的颤意，温声问：“你流血了是吗？哪里受伤了？”
这次，楚煜动了。
他抬起双手，像个机器人一样，将握成拳的两只手伸到楚瑶面前。
先前垂在袖子里没发现，凑近了，楚瑶才看清，他的两只拳头几乎被鲜血浸透。
这种出血量，根本不是指甲抠进肉里能够造成的。
她握住其中一只手，尝试着想让他松开，却在将他的拳头翻转向上的那一刻，怔在原地。
男人苍白的手指指端，是异常明显的黑，本该属于人类的指甲，竟然全部异化成了尖锐的银色爪钩。
一只只弯曲的爪钩，几乎快要将他的手心全部刺穿。
楚瑶呼吸骤停，眼眶发热，低声哽咽，“你这是干嘛啊？多疼……”
“疼。”男人的声音很沉，犹如沉在冰湖里的碎石，又冷，又硬。
明明听不出情绪，可楚瑶就是从他的这一个字里，听出了难过。
心悸被哽在喉间的淤塞压回去，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声音很小：“既然知道疼，就把爪子收回去。”
楚煜不动，银色的竖瞳依旧如针。
他听见，听得懂，知道面前的人是谁，更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可是——
他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