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夫人离开后，活动室里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
平冢静烦躁地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大步走到窗边，咔哒一声点燃了一支细长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凝重。
“这下麻烦了啊...”她吐出烟圈，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明明...我还是很支持舞会能顺利进行的。”
这不仅是作为老师的立场，似乎也夹杂着某种个人的期许。
雪之下雪乃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看向平冢静，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平冢老师，校方...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决策？”
平冢静转过身，背靠着窗框，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雪之下、森温树、、一色、阳乃，比企谷和由比滨。
她叹了口气，没有隐瞒：
“很难说。说实话，发到网络上的那些照片，我和我的上级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青春期的男女跳个舞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只是这世上总有许多热心人士，喜欢对别人的事情提供宝贵的意见，舆论一旦发酵，到了这个地步，校方为了平息事态，很大概率会采取一定的行动...最坏的情况，就是叫停舞会。”
由比滨担忧地握紧了手，比企谷的死鱼眼里也掠过一丝阴霾。
森温树则悄悄戳了戳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雪之下阳乃，低声问道：“阳乃姐，你怎么不和你母亲一块回去？我姑且确认一下，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阳乃转过头，脸上挂着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甜美笑容，语气轻快：“嗯...母亲虽然很强大，但是和森君你们一起欺负妈妈的话，感觉有点太过分了呢~所以...”
她拖长了调子，眨了眨眼，“...这次姐姐我，两不相帮哦！”
森温树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其实我也没指望阳乃姐你帮多大的忙，只要不站在家委会那边就行了。”
“真过分啊，森君~”
阳乃故作伤心地撇撇嘴，“说不定我就因为你这句话，转头就去帮家委会了呢！那么，同样的问题，森君你会站在哪边呢？”
森温树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旁边身姿挺拔、眼神倔强的雪之下雪乃，轻声答道：“嗯...我和你一样...”
“森君真棒呢！”阳乃立刻拍手笑道，但眼神却锐利起来，“不过，如果你要去帮雪乃的话，姐姐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森温树当然明白阳乃的意思。
他不会去帮雪之下。
如果舞会最终成功举办，那将是雪之下雪乃凭借自身能力和意志，对抗家族压力、实现自我价值的一次重要胜利，是她在母亲眼中赢得认可和改观的契机。
这是雪之下本人所期望的道路，森温树理解她那份固执的骄傲和想要独立的决心，他也尊重她的选择。
他仿佛能看到，雪之下她会因此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独立，如同经过淬炼的冰雪，愈发璀璨坚硬。
但这条路的代价呢？是否会像阳乃一样，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得不放弃许多柔软的东西，将真实的自我深深掩藏？
森温树不知道这是否是绝对正确的道路，他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和难以言喻的怜惜。
......
事情的发展果然朝着最坏的方向滑去。
几天后，校方顶不住家委会和部分舆论的压力，正式下达通知，以避免不必要的争议和维持校园风气为由，终止了圣诞舞会的举办计划。
森温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有点空落落的，但他更多的注意力，被平冢静老师最近一些反常的举动所吸引。
她抽烟的频率明显增加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某种决绝前的释然？
偶尔看向他们，特别是看向森温树的眼神中，会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类似于告别的情感？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森温树心中滋生。
在一个放学后的傍晚，森温树在教职工办公室外的走廊偶遇了正准备离开的平冢静。
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憔悴，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平冢老师。”森温树叫住了她。
“嗯？是森啊，有事？”平冢静停下脚步，挤出一个和平常无异的笑容。
森温树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非常认真地说道：“老师，晚上有空吗？我请您吃顿饭吧。”
平冢静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哈？请我吃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森温树摇摇头，语气诚恳：“没有。只是很久没和老师好好聊聊了。而且这次舞会的事情，您也辛苦了，想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平冢静是何等人物，她的目光在森温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穿了他平静表面下的探究和不安。
她叹了口气，没有戳破，只是摆了摆手：“行了，少来这套。不过...有人请客倒是好事。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店还不错。”
那是一家安静的居酒屋，价格适中，氛围温馨，是平冢静偶尔会光顾的地方。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隔间坐下。点完餐后，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森温树给平冢静倒上啤酒，又给自己点了杯乌龙茶。
他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师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您好像很累的样子。”
平冢静端起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森温树，眼神复杂：“森，你小子观察力还是那么敏锐啊。”
她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组织语言。
良久，她才用一种尽量平静，却掩不住一丝沙哑的语调说道：
“校方决定终止舞会，表面上是迫于家委会的压力，实际上也是内部一些势力博弈的结果。有人觉得我推动的这些非传统活动太过激进，不符合总武高严谨治学的形象。”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个热血教师的人设，看来是走到头了。”
森温树的心猛地一沉，他紧紧盯着平冢静：“老师...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