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次踉跄着停在早川秋的家门前，海风带来的咸湿气息裹着一身鱼腥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想掏钥匙开门，指尖却只触到一片空荡——钥匙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
好在他记得早川秋藏备用钥匙的地方，弯腰在门口脚垫下摸索了两下，果然摸到了那枚冰凉的金属钥匙。
“咔哒”一声，门锁转动，他推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味噌汤香气，帕瓦正瘫在沙发上剔牙，看到门口的身影，眼睛一亮，嗓门依旧洪亮：“这不是电次吗！你居然靠自己逃出来了？厉害啊——额，什么味道！一股臭鱼烂虾的腥味！”
她捏着鼻子皱起脸，却还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凑到门口打量他。
厨房里的水声突然停了，早川秋拿着沾着泡沫的洗碗布走了出来。
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眼白里布满红血丝，显然一夜没合眼，原本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透着难以掩饰的憔悴。
看到电次站在门口，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握着洗碗布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故作平静地开口：“回来了。今天原本轮到你洗碗，明天记得补上。”
语气依旧是平日里的平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那是悬了一整夜的心，终于落回原地的踏实。
“秋昨晚担心你担心得要死！”帕瓦大大咧咧地戳穿了早川秋的伪装，“一晚上都在阳台抽烟，时不时就看手机有没有消息，还说要去码头找你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邀功似的补充：“我也陪他熬夜了！只不过熬到后半夜不小心睡着了，现在正准备出门找你呢！”
早川秋的耳尖微微泛红，瞪了帕瓦一眼，没反驳，只是转身往厨房走：“一身腥味，先去洗澡。我给你热早饭，洗完澡过来吃，顺便说说发生了什么。”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些烟火气的温柔。
电次“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拿着早川秋递来的干净衣服走进了浴室。
热水哗哗流下，冲刷着身上的海水、泥沙和血腥味，也驱散了一路的疲惫。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只有温热的皮肤贴着衣物，心脏平稳地跳动着。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波奇塔的样子，那个总是黏着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小恶魔。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愿望——有个家，有饭吃，有人等着他回来。
现在，好像真的实现了。
……
黑色西装穿在身上有些沉重，电次、帕瓦跟在早川秋身后，一步步朝着墓地的方向走去。
途中，他们遇上了同样身着黑衣的姬野和东山小红。两人神色肃穆，东山小红的眼眶还带着未消的红肿，显然还没从失去同伴的悲痛中走出来。
没有多余的寒暄，众人默契地并肩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抵达墓地时，晨曦刚穿透云层，洒下淡淡的光。
御神言和乌山玄早已站在一排新立的墓碑前，御神言依旧是那身黑色风衣，身姿挺拔，面无表情地望着墓碑上的名字；乌山玄站在他身旁，神色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电次挠了挠头，看着眼前的墓碑，上面的名字他大多叫不上来，和荒井博一也只是点头之交，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墓地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帕瓦也皱着眉，东张西望，显然对这种肃穆的场合感到无所适从，完全找不到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
东山小红却径直走到荒井博一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笑容温和的男人，眼泪瞬间决堤。她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活下来的……博一先生更应该活下去……是我害了你……”
“别这么说。”乌山玄上前一步，声音温柔却坚定，“不管怎么说，他当时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你，这是他的选择。你能做的，就是连带着他的那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东山小红再也忍不住，扑进乌山玄的怀中，放声大哭，所有的愧疚与悲痛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另一边，姬野靠在一棵柏树上，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早川秋走了过去，沉默地伸出手。
姬野挑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她，又替他点燃。
“伤势怎么样？”姬野率先开口，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臂上。
“没什么大碍，包扎一下就好了，不影响行动。”早川秋吸了一口烟，辛辣的味道呛得他微微皱眉，却还是坚持着咽了下去。
姬野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突然说：“我和小红已经准备辞职了。”
早川秋的动作一顿，看向她。
“秋君，你跟我一起离开吧。”姬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期盼，“不要再做猎魔人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
早川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姬野，落在不远处无所事事、东张西望的电次和帕瓦身上。
电次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帕瓦则在研究墓碑上的花纹，两个家伙看起来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放不下的牵挂。
早川秋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以前，在还没有遇到电次和帕瓦的时候，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姬野。他也厌倦了无休止的战斗，厌倦了失去同伴的痛苦，也渴望一份平静的生活。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看着那两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弟弟妹妹”，看着他们懵懂无知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不能走，他走了，电次和帕瓦又该怎么办？他们就像还没长大的孩子，离开了他，恐怕连好好活下去都难。
最终，早川秋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定：“不了，我不能走。”
姬野眼中的期盼渐渐褪去，她没有再劝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继续抽着手里的烟。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墓地入口。
是玛奇玛。
她依旧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神色平静，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
电次看到玛奇玛，原本无聊的脸上瞬间亮了起来，压抑的心情也一扫而空。他眼睛亮晶晶的，下意识地想走上前和她打招呼，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说的话。
可玛奇玛的目光却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径直越过众人，朝着御神言的方向走去。
她在御神言面前站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电次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就像准备好的礼物没能送出去一样，空落落的。
他默默地收回手，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再也提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