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峡谷深处,阴暗潮湿的石缝中,时间仿佛凝固。幽影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凌天,感受着他体内那如同狂风暴雨后残破堤坝般混乱而微弱的气息,心如刀绞。凌天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周身皮肤下,那些因强行催动禁忌之术而蔓延开的黑色魔纹尚未完全消退,如同狰狞的蛛网,触目惊心。他体内经脉多处断裂,混沌星暗魔炁近乎枯竭,星辰魔碑烙印黯淡无光,唯有眉心的万魔源印还在极其缓慢地、本能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魔气与混乱能量,维系着他一丝微弱的生机。
夜枭如同真正的幽灵,隐匿在石缝入口的阴影中,气息近乎完全消失,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外面昏暗的峡谷。他的伤势相对最轻,但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逃亡,也让他的暗影之力消耗巨大。星澜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艰难地运转着所剩无几的星辰之力疗伤,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磐石的陨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悲伤与愤怒在寂静中无声地蔓延、发酵。
“魔主……你一定要撑住……”幽影低声呢喃,将脸颊轻轻贴在凌天冰凉的额头上,泪水无声滑落。她从未见过凌天如此虚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就在这时,凌天紧蹙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魔主!”幽影瞬间惊醒,连忙轻声呼唤。
凌天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幽影写满担忧与泪痕的脸庞,以及石缝顶部嶙峋的怪石。剧痛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尤其是神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让他几乎想要再次昏厥。但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支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没事。”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试图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咳出些许暗红色的血块。
“别动,你伤得很重。”幽影连忙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精纯柔和的暗影魔元渡入他体内,帮他梳理紊乱的气息。
凌天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夜枭和星澜。看到星澜还活着,夜枭仍在警戒,他心中稍安,但随即,磐石那毅然转身、被圣焰吞没的壮烈身影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让他的心猛地一缩,痛彻心扉。
“磐石……”他闭上眼,牙关紧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份沉重的兄弟情谊与牺牲,化作滔天的怒火与仇恨,在他胸腔内熊熊燃烧。
“魔主,节哀。磐石兄弟是为了我们……”夜枭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压抑的悲愤。
“我知道。”凌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这笔血债,必让神域百倍偿还!现在……我们情况如何?”
“还在叹息峡谷内,暂时安全。”夜枭快速回道,“峡谷内法则混乱,神识探查受限,神域的追兵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这里。但峡谷出口必然已被封锁,我们被困住了。而且……魔主你的伤势……”
凌天微微点头,感受了一下自身糟糕的状态,心沉了下去。以他现在的状况,莫说突围,连自保都成问题。必须尽快恢复!
他尝试运转《万化吞天诀》和《星辰御魔经》,但经脉受损严重,魔元运转晦涩不堪,效率极低。他又将意识沉入手背的星辰魔碑烙印,那烙印虽然黯淡,但其中蕴含的起源秩序之力并未消散,只是如同沉睡的火山。他引导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秩序之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开始缓慢地修复体内最关键的几处经脉节点。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在疗伤中一点点流逝。石缝外,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能量轰鸣和隐约的圣歌,显示着外界的搜捕并未停止。峡谷内混乱的能量流时而躁动,卷起阵阵阴风,吹动着石缝外的枯骨与尘埃。
就在凌天勉强修复了部分主经脉,能够稍微顺畅地调动一丝魔元时——
“嗡!”
一股强大的、带着肃杀与净化意味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探照灯,骤然扫过这片区域!虽然因为峡谷的混乱法则而变得模糊和扭曲,但那纯粹的神圣气息,依旧让石缝内的四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被发现了?”夜枭眼神一凛,身影几乎要融入阴影。
“不,是范围性搜查,还没精确锁定我们。”凌天压低声音,示意众人收敛所有气息,“但这里不能待了,他们很快会搜查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杂乱的脚步声和翅膀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透过石缝的缝隙,可以看到一队由十名双翼天使和二十名神殿守卫组成的搜查小队,正谨慎地朝着这个方向推进。为首的一名四翼天使手持一个不断旋转的圣光罗盘,似乎在探测异常能量波动。
“准备战斗。”凌天眼神冰冷,尽管伤势只恢复了不到一成,但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怒火支撑着他。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寂灭星辰棍,棍身传来冰凉的触感,似乎也在回应着他的战意。
幽影握紧了无光之牙,夜枭的身影在阴影中蓄势待发,星澜也强撑着站起,指尖凝聚起微弱的星辉。
就在搜查小队即将靠近石缝的瞬间——
“动手!”
凌天低喝一声,率先发难!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石缝中冲出,寂灭星辰棍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接砸向那名手持罗盘的四翼天使!这一棍,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凝聚了他此刻全部力量、意志与仇恨的——毁灭!
那四翼天使显然没料到敌人会主动出击,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他仓促间举起圣光长剑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峡谷!凌天棍上传来的力量远超那天使的预估,更有一股诡异的、侵蚀性极强的混沌星暗魔炁顺着棍身蔓延而来!
“噗!”四翼天使虎口崩裂,圣光长剑被狠狠荡开,胸口空门大露!
“死!”凌天眼中厉色一闪,左拳紧握,魔焰缭绕,一记简练凶悍的直拳,狠狠轰在了对方胸甲之上!
“咔嚓!”胸甲凹陷,那四翼天使眼球暴突,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中喷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与此同时,幽影和夜枭也动了!
幽影如同暗夜中的舞者,无光之牙划出致命的弧线,瞬间抹过两名双翼天使的咽喉,带起一蓬圣洁的金色血雨。
夜枭则如同真正的鬼魅,身影在人群中闪烁,每一次出现,都有一名神殿守卫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他的攻击诡异而高效,专攻要害。
星澜强忍伤痛,双手结印,引动峡谷内混乱的星辰残力,化作数道扭曲的星光锁链,缠向剩下的天使和守卫,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却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行动和阵型。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这支搜查小队实力本就不算顶尖,又被凌天四人以雷霆万钧之势突袭,不到十息时间,便已全军覆没,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逐渐消散的圣光气息。
“快走!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敌人!”凌天急促道,刚才的爆发让他伤势又有反复,嘴角再次溢血。
四人不敢停留,立刻沿着峡谷深处更为复杂和险峻的路径继续逃亡。
然而,他们刚刚离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数道强大的气息便从天而降,落在了那支全灭的搜查小队旁边。为首的,赫然是之前追击他们的神罚之眼小队队长——耀光天使加百列!他看着满地属下和那名奄奄一息的四翼天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没走远!追!”加百列冰冷的目光扫过凌天等人离开的方向,背后四翼猛地一振,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带着剩下的几名精英天使,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追而去!
真正的追杀,才刚刚开始!
叹息峡谷深处,地势越发险要,怪石嶙峋,岔路丛生,混乱的法则形成各种诡异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褶皱。凌天四人凭借着凌天的敏锐感知和星澜的依稀记忆,在其中艰难穿梭,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但加百列等人显然拥有更先进的追踪手段和更强的实力,始终如同影子般吊在身后,并且距离在不断拉近!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速度太快!”夜枭声音急促,他的暗影遁法在混乱峡谷中受到不小限制。
凌天回头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近的金色流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停下脚步,将幽影推向星澜:“夜枭,你带她们继续往前!我记得星澜说过,峡谷另一端连接着‘遗忘废墟’!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幽影立刻抓住他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惊恐与坚决,“你伤得这么重,不能再单独对敌!要死一起死!”
“魔主!我等愿誓死相随!”夜枭也停下脚步,沉声道。
星澜虽然没有说话,但坚定的眼神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凌天看着他们,心中暖流涌过,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命令!我们四个在一起,谁也跑不掉!分开走,还有一线生机!相信我,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别忘了,我还要救母亲,还要为磐石报仇!”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深深的信任:“在遗忘废墟汇合!这是魔主的命令!”
幽影的泪水再次涌出,但她知道凌天说的是事实。她猛地扑上前,在凌天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带着泣音:“活着回来!否则我绝不独活!”
说完,她狠下心来,拉着星澜,与夜枭一起,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岔路冲去。
凌天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他转身,面向追兵来的方向,寂灭星辰棍斜指地面,左眼魔焰与右眼星芒再次点燃,尽管黯淡,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与决绝!
“来吧!神域的杂碎!让你爷爷我,好好招待你们!”
他非但没有继续逃,反而主动迎着加百列等人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每踏出一步,他身上的战意便攀升一分,那惨烈的气势,竟暂时冲散了峡谷中的混乱能量,形成一片独特的、充满杀机的领域!
加百列带着五名精英天使瞬间而至,看到独自一人、拦在路中的凌天,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意。
“愚蠢!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拦住我们?”加百列圣焰长剑指向凌天,“说出你同党的下落,交出曜日之钥,或许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凌天咧嘴一笑,露出沾染着血迹的牙齿,笑容狰狞而疯狂:“废话少说!想拿钥匙,先踏过我的尸体!”
“冥顽不灵!杀!”加百列不再废话,一声令下,他身后五名精英天使同时出手!五道凝练的圣光之矛,撕裂空气,带着净化与毁灭的气息,从不同角度射向凌天!
面对这足以秒杀寻常炼虚中期修士的合击,凌天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爆发出冲天的战意!
“来得好!”
他猛地踏前一步,体内刚刚修复少许的经脉再次超负荷运转,混沌星暗魔炁与星辰秩序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融合!他没有施展复杂的招式,只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与悲伤,都灌注到了寂灭星辰棍中,然后——一棍横扫!
“横扫八荒!”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混沌星暗色泽的弧形棍影,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芒,又如同宇宙终结时的最后黑暗,悍然迎向了那五道圣光之矛!
“轰!轰!轰!轰!轰!”
五声几乎连成一片的剧烈爆炸响起!圣光之矛与混沌棍影狠狠碰撞,爆发出刺目欲目的光芒和恐怖的能量风暴!峡谷两侧的岩壁在这冲击下大面积崩塌,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
那五名精英天使齐齐闷哼一声,竟被棍影中蕴含的恐怖巨力和诡异的侵蚀性能量震得气血翻腾,倒飞出去数丈!而凌天更是如遭重击,虎口崩裂,寂灭星辰棍几乎脱手,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狠狠撞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将那岩石撞得四分五裂!
“噗——!”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内脏的碎片,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寂灭星辰棍支撑着身体,顽强地站了起来,左眼魔焰与右眼星芒虽然黯淡,却依旧在燃烧!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加百列,嘶声道:“就……这点……本事吗?”
加百列看着虽然重伤垂死,却依旧屹立不倒、战意冲霄的凌天,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此子的顽强与战力,远超他的预估!绝不能留!
“亵渎者,你的顽强,只会让你死得更痛苦!”加百列缓缓举起圣焰长剑,剑身之上,白金色的神圣烈焰熊熊燃烧,将周围的空间都灼烧得扭曲起来!他要亲自出手,彻底终结这个可怕的敌人!
恐怖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般降临,凌天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清晰。
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凌天那濒临崩溃的识海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魔渊之眼的烙印,忽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冰凉、死寂、却又蕴含着无尽吞噬欲望的意念,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一丝眼缝!
同时,他右手手背的星辰魔碑烙印,也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那起源秩序的光芒微微闪烁,与魔渊之眼的冰冷死寂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立与平衡。
生与死,秩序与混沌,光明与黑暗……种种矛盾的意念在他濒临极限的意志中疯狂碰撞、交织!
加百列的圣焰长剑已然举起,毁灭的一击即将降临!
凌天仰天发出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那咆哮中蕴含着无尽的不甘、愤怒、以及对生的渴望!
“我凌天……岂能死于此地!!”
“母亲未救!大仇未报!兄弟之血未偿!!”
“给我……燃!!!”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烈、更加混乱的气息,猛地从凌天体内爆发开来!他左眼的魔焰骤然变成了纯粹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右眼的星芒则化作了刺目的纯白,如同超新星爆发前最后的闪耀!
混沌星暗魔炁、星辰秩序之力、万魔源印本源、魔渊之眼的死寂吞噬之意、乃至他燃烧的生命精元与灵魂之火……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被他那坚韧到不可思议的意志强行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矛盾的——力量!
他手中的寂灭星辰棍,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力量,发出痛苦的嗡鸣,棍身之上,竟然同时浮现出幽暗的魔纹与璀璨的星轨!
加百列脸色骤变,他从凌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威胁!“死!”他不再犹豫,圣焰长剑携带着焚尽万物的审判之力,狠狠斩落!
面对这必杀一击,凌天眼中一片空冥,唯有最原始的毁灭欲望与守护执念。他双手握棍,以一种玄奥而艰难的轨迹,缓缓向上撩起!
这一棍,看似缓慢,却仿佛牵引了整个峡谷的混乱法则,凝聚了他此刻的一切!
“混沌……星暗……焚天……棍!!”
一道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棍影,如同开天辟地的混沌之光,又如同宇宙归墟的终结之暗,自下而上,逆伐苍天,悍然迎向了那斩落的圣焰巨剑!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两种极致力量碰撞时,引发的——法则湮灭!
以碰撞点为中心,一个微小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骤然出现,随即又迅速膨胀、坍缩!恐怖的能量乱流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峡谷地面被层层掀起,两侧山壁如同沙堡般崩塌、粉碎!
“噗——!”
加百列手中的圣焰长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上的圣焰瞬间黯淡大半,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凌天,在挥出这超越极限的一棍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意识瞬间陷入无边黑暗,身体如同陨石般向着下方因碰撞而产生的巨大深坑坠落……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似乎看到,深坑底部,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片扭曲的、散发着古老苍凉气息的……废墟光影?
遗忘废墟……到了?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