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
沈孤寒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锋刃,刮过每一个人的神魂。废墟之上,残存的猩红触手仿佛也感受到了这无边煞气,悄然缩回地底,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无人应答。
幽泉长老捂着胸口,嘴角残留着暗红血迹,猩红的眼眸中惊怒与贪婪交织,却终究不敢再上前一步。赵烈千户拄着长刀,官袍破损,气息紊乱,脸色铁青,看向沈孤寒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枯木长老早已遁远,不见踪影。玄水上人身陷废墟,生死不明。金煌长老依旧倒地不起。
那些中小势力的头领与散修们,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生怕被这尊杀神注意到。
独战群雄,力压当场!沈孤寒以无可争议的实力,在这片残破的秘境之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严。
他独立于血色废墟之上,微微喘息,脸色略显苍白,连续的高强度爆发,尤其是最后同时应对幽泉与赵烈的搏命一击,对他混沌之力的消耗确实巨大。但他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周身那内敛却磅礴的混沌之气缓缓流转,与这片天地残留的古国道韵共鸣,不断汲取着稀薄却精纯的古老灵气,补充着自身的消耗。
沐宁与苏婉清快步来到他身侧。
“弟弟,你没事吧?”沐宁关切地问道,手中长剑依旧紧握,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无妨,消耗有些大而已。”沈孤寒微微摇头,目光却投向了这片废墟的更深处。在他的混沌感知中,那秘境残灵在遭受重创(指夺舍失败及力量被混沌吞噬部分)后,并未彻底沉寂,其邪恶混乱的意志如同受伤的毒蛇,隐匿到了秘境更核心的区域,并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苏婉清净魂之光流转,驱散着周遭令人不适的血腥与怨念,轻声道:“那邪恶的存在并未远离,它似乎……逃向了那个方向。”她伸手指向废墟尽头,那里隐约可见一片残破殿宇的轮廓,规模远比眼前这片废墟宏大,隐隐有更加古老沧桑的气息弥漫。
“那里才是秘境的核心吗?”沐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剑心感受到一股更强的压迫感。
沈孤寒眼中混沌之色流转,缓缓道:“想必是的。那残灵受创,定然不会甘心,核心区域恐怕有更大的陷阱,亦或……是它真正的藏身之所。”他顿了顿,看向二女,“我们需要尽快恢复,然后前往核心区域。绝不能给那残灵喘息之机,否则后患无穷。”
他能感觉到,那残灵对他混沌之体的觊觎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受挫而变得更加疯狂和危险。
当下,三人不再理会废墟上那些惊魂未定的修士,寻了一处相对完整、视野开阔的断壁残垣,布下简单的警戒阵法,便开始调息恢复。
沈孤寒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丹田混沌海。混沌幽昙缓缓旋转,吞吐着自秘境虚空汲取而来的古老灵气,花瓣上那些本源符文明灭不定,推演、消化着方才连番大战的感悟。他对混沌之力的运用,对归墟、镇岳、开天等意境的融合,又有了新的理解。
沐宁则擦拭着长剑,回味着沈孤寒战斗时那蕴含着一丝混沌意境的剑法,若有所思,她的剑道似乎也触摸到了某种瓶颈,亟待突破。苏婉清静静坐在沈孤寒身侧,净魂之光如同温润的月华,不仅抚平自身心绪,更悄然滋养着沈孤寒因消耗而略显干涸的经脉,她那纯净的本源气息,在这种时刻成为了最好的辅助。
一时间,这片刚刚经历血腥杀戮的区域,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有风声呜咽,以及远处那些修士压抑的喘息和窃窃私语。
赵烈与幽泉远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与算计。他们也各自寻了地方,吞服丹药,抓紧时间疗伤恢复。秘境核心的诱惑,以及对沈孤寒的忌惮与杀意,让他们绝不会就此放弃。
约莫半个时辰后,沈孤寒率先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消耗的混沌之力已恢复了七七八八,气息更显深邃浑厚。沐宁与苏婉清也相继调息完毕,状态恢复至巅峰。
“走吧。”沈孤寒长身而起,撤去警戒阵法,目光坚定地望向那片核心殿宇。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之际——
“嗡……”
整个秘境空间,突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并非来自地底残灵,而是源自那核心殿宇的方向!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灵气波动,如同潮水般从核心区域扩散开来,其中还夹杂着种种诱人的药香、宝光,甚至隐隐有大道纶音回荡!
“是……是古国真正的传承宝库开启了吗?!”
“如此精纯的灵气!里面定然有天大的机缘!”
“冲啊!去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原本死寂的废墟瞬间再次沸腾!那些刚刚从恐惧中缓过神来的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气波动和异象彻底冲昏了头脑,刚刚压下的贪婪如同野火般复燃,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残存的数百名修士,如同决堤的洪水,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地朝着核心殿宇的方向冲去!甚至连赵烈和幽泉,在感受到那股灵气波动后,也按捺不住,暂时抛下了对沈孤寒的忌惮,化作两道流光,急速掠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足以改变命运的机缘面前,恐惧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沈孤寒眉头微蹙,混沌神识延伸向核心区域。在他的感知中,那灵气波动确实真实不虚,但其中混杂的那丝秘境残灵的邪恶意志,虽然极其隐晦,却并未逃过他的感知。
“又是陷阱?”沐宁冷声道。
“恐怕是那残灵故意为之,引众人前去,要么是为了继续汲取气血魂力,要么……是有更大的图谋。”苏婉清语气带着担忧。
沈孤寒目光冰冷:“它这是在逼我们前去。也好,便去看看,它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三人不再犹豫,身形展开,不紧不慢地跟在汹涌的人流后方,既避免了成为众矢之的,又能观察局势。
穿过大片废墟,前方景象豁然开朗,竟出现了一条极其宽阔、以某种青色巨岩铺就的古老长街!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是坍塌或半毁的宫阙楼阁,虽然破败,却依旧能想象出昔日的宏伟与繁华。这里,仿佛才是云梦古国都城的核心区域。
而此刻,这条本该沉寂万古的长街,却被疯狂的人流所充斥。修士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沿着长街向前狂奔,目标直指长街尽头那座最为巍峨、保存也相对最完整的巨大宫殿群!
然而,诡异的是,当最先冲上长街的修士踏足那些青色巨岩的瞬间——
“哧哧哧——!”
长街地面,那些看似普通的青色巨岩缝隙中,陡然射出无数道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针!这些冰针并非实体,而是由极度凝练的玄阴寒气所化,速度奇快,无声无息,专破护体灵光!
“啊!”
“小心暗器!”
“我的腿!”
惨叫声瞬间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密集的幽蓝冰针射成了筛子!护体灵光如同纸糊一般,瞬间溃散,整个人连同元婴都在刹那间被冻结,然后“嘭”地一声碎裂成漫天冰晶粉尘,死无全尸!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让后面冲来的修士骇然止步,惊恐地望着前方那瞬间化作死亡地带的青石长街。
“是古禁制!这条街有古怪!”有人惊骇大叫。
但后面的修士还在不断涌来,推搡着前面的人。有人试图御空飞行,却发现长街上空笼罩着一股强大的禁空之力,根本无法飞起超过三丈!而三丈高度,依旧在那些幽蓝冰针的射程之内!
进退维谷!
“不要慌!结阵防御!缓慢推进!”赵烈的声音响起,他率领巡天司残余修士,结成紧密的战阵,金色的光幕连成一片,小心翼翼地踏入长街。幽蓝冰针射在光幕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虽然让光幕涟漪阵阵,却暂时抵挡住了。
幽泉长老也施展幽冥鬼气,化作一道移动的鬼雾屏障,护住自身和几名核心弟子,向前突进。
其他有实力的势力或散修也各施手段,或祭出防御法宝,或联手布下灵力护罩,艰难地向前推进。但那些冰针仿佛无穷无尽,且威力惊人,不时有修士防御被破,惨叫着化作冰晶碎片。
长街之上,顿时上演了一幕血腥而残酷的死亡行径。每前进一步,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鲜血染红了青色的石砖,冻结成诡异的红黑色冰晶,残肢与破碎的法器随处可见,凄厉的惨嚎与冰针破空的尖啸声交织,构成了一曲地狱般的挽歌。
沈孤寒三人站在长街入口处,冷眼看着这惨烈的一幕。
“好狠毒的禁制!这绝非自然形成,定是那残灵操控!”沐宁握紧剑柄,眼中闪过怒意。
苏婉清闭上双眼,净魂之光感知着长街上的怨气与那玄阴寒气的源头,轻声道:“寒气源自地底深处,与那残灵的意志相连……它在享受这场杀戮。”
沈孤寒目光扫过长街,混沌神识细细分析着那幽蓝冰针的轨迹与能量构成。“禁制本身并不算太高明,关键是能量源近乎无穷,且被那残灵意志精准操控,专攻防御薄弱之处。”
他看向那在冰针雨中艰难前行的赵烈与幽泉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过,倒也省了我们一番手脚。”
他并未立刻踏上长街,而是双手开始结印,一道道玄奥的混沌符文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的空间。他在借助与秘境天地的共鸣,感知并尝试影响这条长街的禁制核心。并非强行破阵,那会立刻引来残灵全力反扑,而是……引导。
只见他指尖微动,一道极其隐晦的混沌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荡向前方。
下一刻,正在艰难支撑的巡天司战阵侧前方,一片原本平静的青石地砖,陡然爆发出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冰针风暴!成千上万的幽蓝冰针如同暴雨倾盆,瞬间将那片区域笼罩!
“不好!防御!”赵烈脸色剧变,狂吼着将法力疯狂注入阵中!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太过猛烈,巡天司战阵的金色光幕剧烈扭曲,明灭不定,边缘处的几名筑基修士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连人带甲被射穿、冻结、粉碎!
“噗!”主持阵眼的赵烈受到反噬,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战阵险些崩溃!
几乎在同一时间,幽泉长老所在的鬼雾屏障附近,地面突然塌陷,一股极其阴寒的玄冥真水如同喷泉般涌出,并非攻击,而是瞬间将他周围的区域化作一片极度寒冷的领域,大大延缓了鬼雾的移动速度,使得他们暴露在更多冰针的攻击之下!
“混账!”幽泉长老又惊又怒,不得不耗费更多鬼气抵御寒气,一时间狼狈不堪。
沈孤寒并未停手,指尖混沌符文继续流淌,如同一个冷漠的弈者,落子无形。
一时间,长街之上的禁制攻击仿佛“活”了过来,变得更具针对性和破坏力!原本就艰难前行的各方势力,顿时损失惨重,哀鸿遍野!而沈孤寒三人所在的长街入口区域,却诡异的平静,几乎没有冰针射来。
他在借刀杀人!利用秘境残灵布下的杀局,削弱甚至清除这些潜在的敌人!
沐宁和苏婉清看着前方那因沈孤寒暗中引导而变得更加惨烈的景象,心中微凛,却并未出声阻止。她们明白,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在这你死我活的秘境争夺中,任何手段都不为过。
血,染红了长街。
死亡,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主题。
而沈孤寒,则在这片血腥的修罗场外,冷漠地操控着一切,等待着最佳入场,直捣黄龙的时机。
那隐匿在核心宫殿中的秘境残灵,似乎也察觉到了禁制的异常波动,一股更加暴怒、更加疯狂的意志,如同风暴般在长街尽头凝聚。
最终的对决,即将在这条被鲜血浸透的古老长街上,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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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