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冰冷刺鼻的味道。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着等待者的神经。
林晚晴独自站在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头发凌乱,昂贵的连衣裙上也满是褶皱和污渍,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如同惊弓之鸟。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门上那盏亮着的“手术中”红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新皓哥……你千万不能有事……求你了……”
她嘴里反复无声地念叨着,像个虔诚又绝望的信徒。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经验丰富的老警察,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警察。
年轻警察上前一步,出示了证件和一张盖着红印的文件,声音公事公办。
“林晚晴女士吗?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涉嫌危险驾驶、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这是逮捕令。”
那张薄薄的纸,像是一道催命符,瞬间击溃了林晚晴勉强维持的镇定。
“不……不要现在……”
她猛地摇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仰起头,用充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哀求着两位警察。
“警察同志,求求你们,再等等,再等一会儿,让我等他手术出来……求求你们了,我知道我错了,我认罪,我会自首的!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安……求你们了。”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卑微和绝望的哭腔,与之前那个开车撞人时疯狂狠厉的女人判若两人。
年轻警察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林晚晴。
刚想开口说什么,旁边那位一直沉默观察的老警察伸手拦住了他。
老警察目光锐利地看着林晚晴,她的崩溃和悔恨不似作伪。
他沉吟了片刻,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晚晴,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法律程序必须执行。”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们可以等你的朋友手术结束。但是,在此期间,你必须接受约束。”
他对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
年轻警察会意,拿出了明晃晃的手铐。
林晚晴看着那副手铐,身体瑟缩了一下,但最终,她没有再反抗,只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伸出颤抖的双手。
“咔嚓”一声轻响,冰冷的金属触感锁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年轻警察带到走廊边的长椅坐下,一只手被铐在了冰凉的金属椅腿上。
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只能无助地、更加焦灼地望向那扇决定生死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林晚晴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那盏红灯,嘴里无声地祈祷着,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断发抖。
五个小时,如同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盏刺眼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沉重和遗憾。
林晚晴猛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手铐限制,只能急切地,充满希冀地望向医生。
医生目光扫过被铐在椅子上的林晚晴和旁边的警察,最终沉重地叹了口气,对着空气,也像是对着所有等待的人宣布。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伤者因多处内脏破裂,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请节哀。”
“抢救无效。”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林晚晴耳边炸开!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划破了医院的寂静。
林晚晴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猛地瘫软下去,又被手铐拉扯住,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跪倒在地上。
“不会的,医生你骗我,新皓哥不会死的,你救救他,你再救救他啊。”
她疯狂地摇着头,泪水奔涌而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新皓哥!不要!你不要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啊——”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完全打开,护士推着一张移动病床走了出来,床上的人被白色的床单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那抹白色,刺痛了林晚晴的眼,也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新皓哥!”
她看到那盖着白布的推车,情绪彻底崩溃,像是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手腕被手铐磨破了皮也浑然不觉。
“放开我,我要见他,新皓哥,你再看我一眼,求求你了。”
守在她身后的两名警察早有准备,在她激动的瞬间,一人一边,迅速而有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死死按住,阻止她扑向推车。
“冷静点!林晚晴!”老警察沉声喝道。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那是新皓哥!我要见他!!”
林晚晴拼命挣扎,头发散乱,涕泪横流,状若疯癫,目光却死死黏在那张逐渐远去的,盖着白布的推车上,仿佛那是她整个世界的光源,正在被无情地拖入永恒的黑暗。
她的哭喊、哀求、忏悔,都再也唤不回那个在最后关头推开周星眠、被她亲手撞飞的男人了。
年轻的警察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沉默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老警察看着被制服在地上,依旧望着推车方向痛哭流涕、眼神空洞绝望的林晚晴,微微摇了摇头。
一场疯狂的恨意,最终以一条生命的逝去和另一个灵魂的彻底囚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作为代价。
走廊里只剩下林晚晴撕心裂肺的,逐渐变得嘶哑无力的痛哭声,在空旷的医院里久久回荡,诉说着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
春去秋来,距离那场震惊整个城市的车祸,已过去一年。
林晚晴因危险驾驶致人死亡、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
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上,她面容枯槁,眼神空洞,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
她没有聘请辩护律师,只是在最后陈述时,对着虚空喃喃说了一句:“新皓哥,我来陪你。”
狱中的日子清冷而漫长,曾经的野心与疯狂,都化为了每日面对高墙的麻木与无尽的悔恨。
她时常在深夜惊醒,仿佛还能听到顾新皓最后被她抱住时,那微弱的心跳声,以及自己那撕心裂肺却为时已晚的哭喊。
周星眠与温叙白的感情,在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后,愈发坚不可摧。
温叙白用他全部的温柔与坚定,抚平了周星眠因顾新皓的死和林晚晴的疯狂而留下的心理阴影。
他们开始正式规划未来,将彼此纳入人生的蓝图。
周星眠的工作室在温氏的支持下,发展得越来越好,她用自己的才华和努力,赢得了业内的广泛尊重。
那些曾经的流言蜚语,早已在事实面前烟消云散。
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温叙白在她最爱的那片江边,单膝跪地,手中璀璨的钻戒映着晚霞,也映亮了她含泪带笑的眼眸。
而那个如同阴影般存在的苏沐,在林晚晴入狱后不久,也因其他严重罪行被警方逮捕归案,数罪并罚,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
他试图用照片威胁林晚晴的卑劣行径,也成为了其罪证的一部分。
这一年的光阴,冲刷了血迹,抚平了部分伤痕,也让每个人都在命运的洪流中,找到了各自的归途。
在一个微风和煦的午后,周星眠和温叙白携手来到顾新皓的墓前,放上了一束洁白的百合。
墓碑照片上的顾新皓,笑容依旧带着几分年少时的洒脱。
“他救了我,”周星眠轻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深的感慨,“用这样一种方式……解脱了他自己的痛苦,也彻底惊醒了林晚晴。”
温叙白握紧她的手,目光沉静:“一切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要带着逝者的祝愿,更好地活下去。”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疯狂的归于禁锢,罪恶的得到审判,遗憾的留作怀念,而爱与希望,则在历经风雨后,生生不息。
周星眠与温叙白相视一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他们的故事,翻过了充满荆棘与阴霾的一页,即将携手共赴,那属于他们的、平和而幸福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