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洼屯外打谷场的草棚下。王建军、孙志刚和马爱国三人终于汇合，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马爱国和孙志刚对视一眼后看着王建军，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是？吭哧瘪肚的呢？有话快说我忙着呢，你俩有线索了？”
孙志刚搓了把脸，硬着头皮开口：“王局，高副处那边……问了胡老四去年秋天来找你的事。胡老四当时醉话，说是让你把他女朋友孙晓华还给他……”
“去年秋天？”王建军正对着摊在磨盘上的水洼屯地图研究，闻言一愣，抬起头错愕：“孙晓华？谁？”
马爱国叹了口气，把高副处长那边的怀疑和调查方向简单说了一遍，包括胡老四声称孙晓华男朋友是县公安局局长王建军。
王建军听完，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荒谬：“我？跟一个水洼屯叫孙晓华的女同志谈恋爱？真不胡扯，老孙，老马，你们跟我共事这么久，见过我跟哪个女同志单独走过？除了开会、办案，我什么时候有过私人时间？边疆那位……都多少年没联系了。”
“不过，”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高副处怀疑我，是正常的办案程序，我理解。既然这样，这个案子我暂时回避。这里交给你们，我立刻回局里，向高副处当面说明情况。”
孙志刚和马爱国都松了口气，他们深知王建军的为人，绝不相信他会牵扯其中，但是办案程序正义是一定要遵守的。
王建军雷厉风行，交代了几句现场勘查的注意事项，便带着一个干警，乘坐吉普车离开了水洼屯。
“好了，都听孙队、马队的指挥，我先回局里等你凯旋。”
留下的孙志刚和马爱国压力更大。王局主动回避，意味着他们必须在高副处长的直接督导下，尽快取得突破。
“老马，你带人继续深挖知青这条线，核实所有失踪知青的身份、社会关系，看看他们离开水洼屯后可能的去向。”孙志刚快速分配任务，“我去查这个孙晓华和胡老四！”
孙志刚带着两个人，首先找到了水洼屯的支书和几个老人。提到孙晓华，支书眼神支吾了半天，才在孙志刚凌厉的目光下吐露实情。
“孙晓华……是俺们屯子的姑娘，家里穷，上面三个哥哥，她老四。念书念到初中就没念了，后来托关系到隔壁林场的伐木场食堂找了个活计。”支书蹲在墙根，不敢看孙志刚，“后来……后来不知道咋认识了那个胡老四。胡老四不是个好东西，早些年因为打架抢劫进去过，后来在林场干些力气活，放树、搞爆破啥的。”
“胡老四纠缠孙晓华？”孙志刚追问。
“是啊，”旁边一个快嘴的婶子接话了，“那胡老四看上晓华了，非要跟她处对象，还说拿了……拿了一大笔彩礼给晓华家哩！她家那情况……她爹妈能不动心？可晓华那姑娘，心气高，嫌胡老四埋汰，没文化，不愿意。”
另一个老头补充道：“我听说，晓华那丫头，好像有点喜欢你们之前查的那个知青点里，一个从省城来的男知青，戴眼镜，挺斯文的那个。”
“那她说自己和王局谈恋爱是怎么回事？”孙志刚抓住关键。
快嘴婶子撇撇嘴：“切，那不就是瞎话嘛。谁看不出来啊，搪塞胡老四的呗，要是真的她爹娘尾巴早扬起来了，而且她一个屯子姑娘，上哪儿认识王局长去。八成是……是看了报纸？”
“别说，还真有可能，年前不是有个‘1.02’冰面女尸大案吗？报纸上登了王局长的名字和照片，破了大案，风光着呢。晓华估计就是拿这个当借口，想让胡老四死心呢。至于她爹妈，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啊，孙晓华可不是个软柿子。”
孙志刚心里豁然开朗，这与王局的说法完全对得上。一条因为报纸新闻引发的、阴差阳错的谎言，竟然差点将王局卷入漩涡。
“胡老四现在人在哪里？”孙志刚立刻问。
支书摇摇头：“好几天没见着人了。他那种人又是个临时工，有活就干，没活就晃荡，十天半月不见人也正常。”
“他在伐木场具体干什么活？爆破？”
“对，河水运木头有时候要炸冰，或者山石挡了路，要用炸药开路。他爷爷是老红军，所以他懂这个，会弄炸药。”
“炸药？！”孙志刚瞳孔一缩，“他手里有炸药？”
“有……有一些吧，都是林场批的，用多少领多少，有记录的。不过……他会不会自己偷偷攒点，就不好说了。”支书的声音越来越低。
孙志刚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刑满释放人员，有抢劫前科，懂得爆破技术，可能私藏炸药，而且现在失踪了！他立刻派人火速前往林场伐木场，核实胡老四的炸药领取记录和近期出勤情况。
同时，根据伐木场管事提供的模糊地址，孙志刚亲自带人找到了胡老四在林场附近山脚下独自居住的破旧木屋。
木屋门虚掩着，一股微微的臭味飘了出来。孙志刚示意干警戒备，轻轻推开门。
“味儿不对劲，你们警戒。”
屋内光线昏暗，一片狼藉。胡老四直接挺地躺在土炕上，脸色青紫，早已没了呼吸。尸体已经开始出现尸斑迹象。
“艹！这都死多久了。通知勘察课的人来！”
没一会警戒线就拉起来了，有看热闹的探头探脑也被呵斥走了。
“去去去！这热闹是能看的吗？”
“孙队！有发现！”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勘查干警小心地抬起胡老四的手，“他手指甲缝里，有残留物，黑色的，像是火药。”
“火药残留？”他立刻下令：“仔细搜，看看有没有炸药。”
干警们对木屋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翻遍了每个角落，连老鼠洞都没放过。
“报告孙队！没有发现炸药！”
“火药桶也没有！”
“只有一些零散的工具，还有地上这点黑火药粉末。”
孙志刚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胡老四的尸体，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本该存放爆破物品的角落，脸色难看至极。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胡老四的尸体，除了脖颈处有轻微的淤青，没有明显外伤。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天前。
“不是意外，是他杀。”马爱国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看着现场，沉声说道，“指甲里的火药，说明他死前接触过炸药，或者正在制作、搬运炸药。但现在炸药不见了……”
孙志刚站起身，环视这个混乱、充满灰尘的木屋，缓缓说道：“胡老四死了，他可能私藏的炸药不见了。失踪的知青，丢失的民兵枪支，现在又加上失踪的炸药……”
他看向马爱国，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孙志刚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干警，一字一顿地命令道：“立刻向局里汇报！胡老四被杀，炸药失踪！重点排查那些失踪知青，他们很可能不止两个人，他们有枪，现在可能还有了炸药！立刻请求周边市县协查，封锁主要交通要道，特别是……可能使用炸药破坏的道路或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