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已是四月天。
小玉虚宫里，却无甚分别。
峰峦依旧青翠，流云还是那般聚散。
长风过处，竹叶沙沙，听不出半分人间春意。
自山巅望去，山下的城池，不过是些模糊的轮廓。
炊烟袅袅，尘世喧嚣，都隔绝在这云海之外。
瑶池盛会，对于小玉虚宫的弟子而言，是百年一次的盛事。
对于山下的凡人王朝来说，同样如此。
盛会之前，于凡尘之中开仙门，广纳有灵根的凡俗少年，是小玉虚宫不成文的规矩。
与其说是为宗门添砖加瓦。
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对山下世界的恩赏与炫耀。
苏清寒对看凡人测灵根的戏码没兴趣。
可麻烦，却是主动找上了门。
这日。
苏清寒的竹楼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个瞧着有些落魄的中年道人，下巴上几缕稀疏山羊须，瞧着没什么仙风道骨，倒像是个山下小镇里穷困潦倒的教书先生。
正是太素一脉的峰主，李玄机。
自打她拜入太素峰那次分别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重新见到自己所谓的便宜师尊。
她选太素峰，图的就是个清净，没人管。这位师尊不露面，正合她意。
修炼上的事，她有系统，也用不着向谁请教。
无事不登三宝殿。
苏清寒看着这位站在院中，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李玄机，没主动开口。
还是李玄机自己先绷不住了，干咳两声，挤出个笑脸。
“那个......清寒啊，在太素峰上，住得可还习惯？”
“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
李玄机搓了搓手，又没话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半晌，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听陈元那小子说，你......你要参加这次的瑶池盛会？”
苏清寒点了下头。
李玄机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修为比陈元、林灵儿高出不止一筹，虽未强行窥探，却也能模糊感应到苏清寒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
如渊似海。
至少也是元婴后期。
如此实力。
说不定，参加瑶池盛会，确实够格了。
他定了定神，没再这个问题上多问，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去。
“不瞒你说，为师今日来，是有一桩难事。”
苏清寒抬眼看他，默默道：“师尊请讲。”
“我太素一脉，自开派祖师起，修的便是清净无为之道，不争不抢，潜心问道。可如今......唉，时代变了。”
李玄机一脸苦涩，“宗门里，其他几峰都对我们颇有微词，说我们占着太素峰这块福地，却对宗门毫无建树，常年累月，连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弟子都拿不出来......上面，也有些不喜。”
苏清寒眨了眨眼。
所以呢？
李玄机见她不说话，赶忙道：“所以，这次瑶池盛会，宗里的意思是，要我太素峰自己，去山下起码招收几名有资质的弟子，好歹......好歹有个交代。”
苏清寒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这等事情，李玄机自己去做不就是了？
与她有什么关系？
“本来这些事，为师确实不该来打扰你的。可瑶池盛会马上就到，为师身为峰主，杂事实在太多，分身乏术啊。”
苏清寒听明白了。
合着，是要请自己下山，去找寻弟子是吧？
她心中默默吐槽一句，正准备开口拒绝。
李玄机眼尖，连忙又道：“为师知道你喜欢清净，对于这种小事，向来不屑一顾。这次，为师已经托人打探，有了几个目标。”
他搓着手，脸上堆着笑。
“可我太素一脉，毕竟最重心境，为师是想请你，走一遭，看看那几个年轻人的品性如何便是，其余的，皆为走个流程。”
“清寒啊，为师知道你眼光高，寻常的庸才俗子，入不得你的法眼。
可也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你走这一趟！
陈元那孩子，人是老实，可脑子一根筋。
灵儿那丫头，性子顽劣，为师生怕她惹出什么事来。
思来想去，这桩事，非你莫属。”
他言辞恳切，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
苏清寒翻了个白眼。
这便宜师尊，倒是会给人戴高帽。
不过说起来，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确实还没怎么正经走动过。
山下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她只是偶尔在峰顶，远远看过一眼。
更何况，如今自己已经是化神之境。
所需要的经验值，更是海量。
反正在山上呆着也是呆着，总不能在宗门内大开杀戒。
不如下山碰碰运气。
说不定，哪个不长眼的化神境大妖，或是隐世不出的魔道巨擘，正好撞到自己手上呢？
那可真是......
太好了。
见苏清寒似乎有所松动，李玄机眼睛一亮，连忙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放心，为师也晓得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这瑶池盛会，规矩虽严，却也不是不能通融。每峰都有那么一两个名额，可以免去前两轮的测验，直通最后一关的擂台战。”
“待你回来，为师便将这名额给你。”
苏清寒默默点头。
太素峰总共就三名弟子。
陈元与林灵儿修为不高，并不打算参加。
不给她，难不成还准备给池塘里那几条鲤鱼？
不过，她也没点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自己拜入太素峰，占了这清净的竹楼，确实也没为宗门做过什么。
下山走一趟，就当是还个人情好了。
“好。”
综合考虑一番，苏清寒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李玄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那张愁苦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好好！为师就知道，你最是顾全大局！”
他生怕苏清寒反悔，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几句，无非是“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之类的废话，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和一份名单，一并交给了她。
“这几人，都是为师托山下故人打探到的，灵根资质皆是不俗，你此去，只需看看他们的品性心性便可，不必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