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
崇祯装作醉眼朦胧的样子,大着舌头说道:“大……上官,其实下官心里苦啊,这蓝田县令,太小了!下官家里有的是钱,我就想……想当个大官!不用干活,还能在京城享福的那种!”
他凑到吴良耳边,神神秘秘地问:“上官,您是京官,路子野,您给指条明路,我想去京城活动活动,这银子……不是问题!哪怕是用金子铺路,我也愿意!”
吴良喝得满脸通红,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金夜壶,闻言嘿嘿一笑,指着崇祯的鼻子:
“朱老弟,你有这心……嗝……是对的!但这路子,你找我就对了!”
“别看范巡抚在陕西一手遮天,但他毕竟是个封疆大吏,这京城里的水,深着呢!”
吴良得意洋洋地卖弄道:“你想升官?光给范巡抚送钱没用,得把钱送到‘根子’上!”
“根子?”崇祯眼神一凝:“谁是根子?下官愚钝,还请上官明示!”
吴良此时已经彻底飘了,在他眼里,眼前这个胖子就是一座等待挖掘的金矿。
“你以为范巡抚为什么能稳坐陕西二十年不倒?那是朝里有人!”
吴良压低了声音,但因为醉酒,嗓门反而更大了:“大理寺卿,赵之龙!那是范致虚的儿女亲家!凡是告范上官的状纸,到了大理寺,那就直接进了废纸篓!”
屏风后面,沈安的手微微一抖,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大理寺卿,赵之龙。
“还有呢?光有大理寺不够吧?”崇祯继续追问,一边又给吴良倒了一杯烈酒。
“当然不够!”吴良一口干了,打着酒嗝:“想要升官,得过吏部这一关!当今吏部左侍郎罗汝楫,那可是范巡抚的拜把子兄弟!每年陕西送去京城的冰敬、炭敬,有一半都进了吏部上官的口袋!”
“还有中书省的几位......”
崇祯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一个个朝中官员的名字,实在太熟悉了,平时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是范致虚在朝中的保护伞!
“原来如此!”崇祯装作恍然大悟:“那下官要是想买个知府当当,是不是得去找这位孙上官?还是找中书省的几位上官?”
“找他?你见得着人家吗?”
吴良鄙夷地看了崇祯一眼,拍了拍怀里的金夜壶:“你得通过这条线!范巡抚每三个月会派专人送一批‘土特产’进京,走的不是官道,是漕运!负责押运的,是范家的管家范忠,你只要把钱交给范忠,那就是通了天线了!”
“范忠……漕运……”
崇祯眼中杀机毕露,这一条条线索,终于串联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上官高见!上官真是下官的再生父母啊!”
崇祯激动地握住吴良的手:“这事儿要是成了,下官给您打一个纯金的澡盆子!”
“澡……澡盆子?”
吴良眼睛一亮,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躺在金澡盆里的画面,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好!一言为定!朱老弟,你这个朋友,本官交定了!”
……
月上中天。
烂醉如泥的吴良被轿夫抬回了驿站,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金夜壶,嘴里嘟囔着“金澡盆……金澡盆……”
县衙后堂,灯火通明。
崇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那副谄媚醉酒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独有的冰冷与肃杀。
“都记下来了吗?”崇祯问道。
屏风后,沈安捧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走了出来,脸色铁青:“记下来了,陛下,大理寺卿赵之龙,吏部左侍郎罗汝楫,还有中书省参知政事万俟卨......”
崇祯接过名单,目光如刀:“朕累死累活的治理天下,他们在暗地里卖官鬻爵,吃里扒外,这大宋的江山,就是被这些蛀虫给吃空的!”
“官家,那吴良怎么处置?”
岳云手按刀柄:“要不要末将今晚去把他……”
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他?”
崇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不,留着他,他收了朕的金夜壶,就是朕的证人,让他把那个尿壶抱回京城去,等到朕收网的那一天,朕要让他抱着那个尿壶,在大殿上当众给朕讲讲,这黄金雨露是个什么滋味!”
崇祯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长安城的方向。
“鱼饵已经撒出去了,大鱼也咬钩了。”
“沈安,把这份名单密送给皇城司提举顾千帆和御史中丞张浚,告诉他们,京城那边可以开始暗中布控了,等朕在陕西这边一动手,京城那边就立刻抓人!”
“是!”
夜风吹过,崇祯身上的杀气比这寒风更甚。
“五万两买个县令,一只金尿壶买个名单。”
崇祯轻轻弹了弹手指:“这笔买卖,朕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