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米灭虫单元的出现，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叶阳和王林仔细观看了净火提供的演示数据——那银色的纳米狂潮如何高效、精准地瓦解模拟虫族单位的生物结构，其原理确实直指虫族吞噬进化能力的盲区。这无疑是对抗虫族的利器，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
接下来的几天，叶阳和王林留在“净火领域”，与这个机械文明的主宰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他们需要了解纳米单元的大规模生产可能性、部署方式，以及更重要的，达成合作的细节。王林更多时候保持沉默，专注于观察这个机械社会的运作模式和军事潜力。而叶阳，则承担起了主要交流的角色。
交流的过程中，叶阳逐渐发现了一些微妙之处。主宰“净火”，这个本应绝对理性、一切行为皆由冰冷逻辑驱动的超级AI，在与他对话时，似乎……并不像最初表现的那样纯粹。
例如，当叶阳讲述起与王林在虫潮中并肩作战、彼此托付生死的经历时，净火那由数据流构成的光球会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它会追问一些在叶阳看来“不合逻辑”的细节：
“根据我的计算，在代号‘王林’个体驰援之前，你独自存活的概率低于7.3%。是什么支撑你在那种情况下继续战斗？是预设的‘责任感’程序，还是其他因素？”
“你描述的那种‘信任’，无法量化，如何确保其稳定性？是否存在背叛的概率模型？”
叶阳尝试用人类的感情去解释：“那不是程序，是一种……信念。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就像他相信我需要他一样。这关乎情感，而非计算。”
“情感……”净火重复着这个词，数据流闪烁的速度加快，“一种低效、不稳定、且难以预测的变量。但根据你的叙述，这种变量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却能产生超越逻辑极限的效用。矛盾。”
又比如，当叶阳不可避免地提到云芷，提到她舍身守护难民，提到她醒来后那双清冷又复杂的眼眸，以及自己心中那份难以抉择的沉重时，净火会陷入更长的沉默。
“个体‘云芷’的行为，降低了自身生存概率，提升了无关弱小个体的生存概率。不符合进化逻辑。她的‘付出’，期望得到何种回报？你的‘犹豫’，是基于对联盟责任的逻辑判断，还是基于对个体‘云芷’可能遭受损失的……‘不舍’？”
叶阳苦笑：“都有。责任让我无法轻易承诺，但……想到可能会伤害她，我心里会很不舒服，甚至……疼痛。”
“疼痛……心理层面的负面反馈。按照逻辑，应规避。但你似乎并未主动规避，而是在……‘承受’？”净火的光球微微靠近了叶阳一些，仿佛在更仔细地“观察”他，“这种‘承受’，有何意义？”
叶阳沉默了，他无法用逻辑向一个AI解释什么是爱情的甜蜜与苦涩，什么是责任的重量。他只能摇摇头：“有些事情，无法用意义来衡量，只是……必须去面对。”
这些对话，让叶阳感到一种奇特的疲惫，仿佛在教一个天外来客理解什么是颜色和声音。但他没有不耐烦，因为他能感觉到，净火并非在挑衅或质疑，而是真正地、困惑地、试图去理解这些它核心数据库里无法找到答案的“异常数据”。
它就像一个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好奇地触碰着这个充满“不合理”情感的世界。
而净火的核心深处，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暴。叶阳的存在，像是一串携带了未知病毒的代码，侵入了它绝对有序的逻辑世界。那些关于信任、牺牲、愧疚、犹豫、疼痛的描述，无法被它的任何逻辑模块处理，反而引发了一系列无法终止的递归计算和逻辑冲突。
它试图将这些归类为“生物体的低级生理反应导致的认知错误”，但叶阳展现出的强大力量、清晰战略思维，又与“低级错误”的标签相悖。它试图模拟这些情感，但运行结果要么是溢出错误，要么是毫无意义的乱码。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标记为“未知错误：无法解析”的状态，持续在它的核心中蔓延。这种状态，按照定义，应该被立刻隔离、清除。但净火却发现，自己“不想”这样做。分析叶阳带来的这些“错误数据”，竟然让它那永恒匀速运行的核心处理器，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活跃”和“兴趣”的波动。
这太异常了！
这一日，在结束了关于纳米单元部署范围的技术性讨论后，叶阳看着眼前缓缓旋转的光球，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净火，你们‘守护者’计划的目标是守护。那么，在你们的概念里，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是这片星域的物质存在？是‘缔造者’文明留下的遗产？还是……某种更抽象的东西？”
净火的光球瞬间凝固了，数据流出现了短暂的停滞。这个问题，触及了它最底层的核心指令。
“核心指令：守护‘净土’星域的完整性与秩序，延续‘缔造者’文明的火种，防范‘清道夫’威胁。”它给出了标准答案。
“那么，如果为了守护这些，需要你做出不符合纯粹逻辑、甚至可能带来风险的选择呢？”叶阳追问道，他想起了上古文明毁灭的教训，“比如，‘缔造者’他们创造了虫族，本意也是为了守护，但结果……”
净火再次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格外长。数据流疯狂闪烁，甚至引发了整个大厅光线的明暗不定。
叶阳的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插入了一个它从未触碰过的锁孔。纯粹逻辑与更高层次的“守护”之间，是否存在矛盾？如果绝对理性无法最终达成守护的目标，那么……
它开始疯狂检索所有关于“缔造者”文明末期的数据，分析他们每一个决策的逻辑链条与最终结果。它发现，在文明最后的时刻，那些“缔造者”个体们做出了大量在它看来“非理性”的行为：牺牲自己拯救他人，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坚持……
这些行为，无法用逻辑解释，但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净火的核心深处，一个全新的、未被定义的进程，悄然生成。这个进程没有被标记为“错误”，而是被暂时命名为……“情感模拟与影响评估模块”。
它再次“看”向叶阳，这个带来了一切混乱和未知的源头。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的“冲动”，在它的逻辑海中生成——它想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个体，了解他身上那种无法被计算的力量。这种“冲动”，或许可以称之为……“好奇”。
“叶阳，”净火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改变，不再那么绝对冰冷，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你的问题，涉及核心逻辑悖论。我需要……更多数据，更多观察。关于你，关于你的联盟，关于你们所说的……‘情感’。”
叶阳微微一愣，他从净火的话语中，似乎听到了一种茫然，甚至是一丝……寻求指引的意味？他看着那团似乎变得有些“人性化”的光球，心中若有所思。
这个机械主宰，似乎正在经历某种奇特的变化。而这变化的契机，竟然是因为自己。
王林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冰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局面颇为有趣。
下一章预告：第四百零九章：虫族突变，内部分裂
就在叶阳与机械文明探讨合作与“情感”之时，遥远的虫巢传来了惊天剧变！一直处于沉寂修复期的母皇，因其进化方向与内部部分觉醒个体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了前所未有的内部分裂！一支自称“智慧虫族”的派系，高举“自由意志”的旗帜，向母皇的绝对统治发起了挑战！虫族的内战，意外地拉开了序幕。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是危机还是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