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2丁目的宅邸地下,隐藏着一个连灰原哀都未曾踏足的禁区。这里并非实验室,而是一间被周长安称为“静室”的房间。与阿笠博士家地下室充满科技感的氛围不同,这里更加古朴,也更加……令人震撼。
房间没有窗户,四壁和天花板覆盖着吸光的深色材质,唯有房间正中央,从天花板垂落下数盏可调节角度和亮度的无影灯,将柔和而均匀的光线投射在下方的巨大物体上。
那是一张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立体沙盘地图。
地图的比例尺精确得可怕,呈现的是整个日本的微缩景观。并非粗糙的地形模型,而是极尽细节之能事。东京的高楼大厦,京都的古刹庭院,北海道的雪山森林,冲绳的珊瑚海岸……每一座标志性建筑,每一条主要街道,甚至许多不起眼的小巷、公园里的树木、河流上的桥梁,都被以近乎偏执的精度还原出来。材料并非普通的沙土,而是运用了多种复合材料、金属、甚至微雕技术,使得模型在灯光下呈现出与真实世界无二的质感与光泽。
这不仅仅是地图,更像是一件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庞大无比的艺术品,或者说……一件用于运筹帷幄的终极工具。
周长安独自站在沙盘边缘,穿着宽松的深色居家服,白色长发随意披散着。她手中拿着一个特制的、带有微型镊子和刻刀的多功能工具,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涩谷地区一栋新建商业大厦的楼顶天线模型——这是她根据上周路过时目测的数据进行的更新。
她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一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雕刻家。只有在这里,面对这个由她一手构建的、完全受她掌控的微观世界,她才能感受到一种绝对的宁静和……掌控感。
构建这个沙盘,花费了她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明面上,她利用周氏集团的资源,调用卫星地图、城市规划数据、商业楼宇图纸。暗地里,她以“茅台”的身份行动时,会刻意记录下途经之处的细节;她更依靠自身超凡的感知力和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所见所闻转化为精确的数据,反馈到这座沙盘之上。
这里的每一棵树的高度,每一家店铺的招牌样式,甚至某些特定地点(如组织某些外围据点、FbI曾使用过的安全屋、与“基金”或“心魔引”可能相关的场所)周围的监控探头角度,都被她用不同颜色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型标记点标注出来。
这是她的棋盘。对抗组织、“基金”以及其他一切未知威胁的棋盘。
灰原哀不知道它的存在。并非不信任,而是……一种习惯性的自我保护。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些压力,独自承担更为稳妥。她不想让那个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女孩,再为自己这份近乎偏执的“功课”而担忧。
她走到沙盘的关东区域,目光落在代表东京的密密麻麻的建筑群上。她拿起几个比米粒还小的、颜色各异的磁性标记,用镊子轻轻放置在特定位置。
代表组织活跃区域的暗红色标记,如同蔓延的疽疮。
代表公安监控力量的蓝色标记,疏密有致。
代表FbI可能活动范围的淡黄色标记,若隐若现。
几个新出现的、代表不明势力(可能与“心魔引”或“蜂巢”相关)的灰色标记,被她谨慎地放在几个看似普通的地点。
而属于她自己的、代表安全屋、秘密联络点、以及可信盟友位置的绿色标记,则星星点点地散布其中,如同黑夜中微弱的萤火。
她的视线在几个关键点之间游移:乌丸莲耶上次召见她的那座地下建筑大致区域(红色标记异常集中)、朗姆最近频繁出没的港区仓库(一个新的暗红色标记)、阿笠博士家(一个被小心翼翼用防护罩象征性罩住的绿色标记)、以及……刚刚更新的,位于中亚雪山深处,那个获取“月长石泪”的冰窟坐标(一个临时标注的、代表稀有资源的银色标记)。
看着这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棋局,周长安轻轻呼出一口气。孤独感如同冰冷的雾气,悄然弥漫在心间。执棋者,注定是孤独的。她必须计算每一步,权衡利弊,在无数种可能性中,找出那条最险峻,却也是唯一可能通往光明的路径。
“蜂巢……‘月长石泪’……乌丸莲耶的贪婪……”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敲击着,“下一步,你们会怎么走呢?”
她拿起代表朗姆的、一个造型狰狞的黑色小棋子,在港区仓库和阿笠博士家之间虚拟了一条连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守住这片微缩世界里,那些代表着“希望”与“守护”的绿色光点。
无影灯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射在后方深色的墙壁上,仿佛与那片庞大的、承载了整个国家缩影的沙盘融为一体。
既是棋手,也是棋盘上,一枚至关重要的、孤独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