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咆哮,利如刀割。
蛊神那怨毒的诅咒仿佛化作实质的寒意,侵入骨髓。
然而,苏菱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死死抱住了身前那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男人。
叶寒舟体内的毒刺已然失控,疯狂地向外突生,轻易划破了她本就单薄的衣衫,在她纤细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剧痛传来,她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唔……”苏菱安猛地一咬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
她没有丝毫犹豫,俯身吻上了叶寒舟冰冷干裂的唇,将那口混杂着灵泉精华的本命心头血,不容抗拒地渡入他的口中。
灵力与血液交融的瞬间,她在他耳边用一种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音调低喝:“听着,叶寒舟!你要是敢认那不人不鬼的东西当娘,我就把你和她一起炼成花肥!我苏菱安的男人,死也得是我亲手埋!”
话音未落,她另一只手的掌心,那朵沉寂的净毒莲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瓣、两瓣、三瓣!
三片金色莲瓣齐齐绽放,璀璨的金光不再是温和的净化,而是化作一张霸道绝伦的罗网,撕裂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径直罩向叶寒舟那片被黑暗侵蚀的识海!
“啊——!”
叶寒舟的识海深处,那尊由蛊神血脉之力凝聚的妖异幻象,正试图将他彻底同化。
然而金光罗网当头压下,幻象瞬间剧烈扭曲,发出一声刺破神魂的尖啸:“外姓之女!你……你竟敢用凡俗情欲,玷污我至高无上的血脉传承!”
“情欲?”苏菱安的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老古董,看清楚了,这叫命共契!你懂个屁!”
刹那间,她体内的灵泉仿佛受到感召,发出江河奔涌般的轰鸣!
那渡入叶寒舟体内的共命之血,与笼罩他识海的净毒莲金光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共鸣!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光链,竟在两人之间凭空凝结而成,光链之上,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流转不休,仿佛天地间最古老的契约。
血色光链猛然一震,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蛊神那蛊惑心神的低语、那侵蚀血脉的呼唤,尽数被这道光链狠狠反弹回去!
叶寒舟浑身剧震,那股将他拖入深渊的恐怖力量如同退潮般飞速消散。
黑暗褪去,理智回归,混沌的意识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明。
他猛地睁开双眼,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第一道身影,便是苏菱安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为了将他从鬼门关强行拉回,她,又一次折损了寿元。
“菱安……”他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火烧过一般,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住了她那只还在流血的手。
苏菱安却用力将他推开,绝美的脸上一片冰霜:“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叶寒舟,你擅自行动,害我折寿,这笔账,我们还没算完。”
她看也不看他眼中的痛惜与懊悔,自怀中取出一只银针包,冷着脸抽出三根最细长的银针。
她捏住他的手腕,不容分说地在他心口大穴上刺下。
“第一针,替我自己补回折损的阳寿!”
“第二针,替我自己压下滔天的怒火!”
“第三针——”她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声音也低了几分,“替我让你记住,你这条命,以后只准为我一个人疯。”
三针落下,叶寒舟眼中的血丝非但未退,反而愈发浓重,那是一种混杂了无尽悔恨、感动与炽热占有欲的疯狂。
他定定地望着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将那枚险些被他遗弃的“命共铃”,重新塞回了她的掌心。
队伍艰难地退回了风雪中的哨站。
苏菱安第一时间清点战果,并重新制定计划。
九泉锁链已断其三,这是大功一件。
但坏消息是,剩下的六处关键泉眼,皆被蛊母提前布下了歹毒无比的“怨魂蛊阵”。
此阵以历代镇守边疆的将士怨魂为养料,除非有克制蛊神血脉的力量,否则触之即死。
而破解的关键,恰恰是他们刚刚缔结的共命之血。
她正对着地图沉思,怀中的古玉忽然剧烈震颤起来,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出。
灵泉竟是自动显化,在她摊开的掌心之上,勾勒出了一幅全新的影像。
画面中,是深埋于皇陵地脉的神秘空间。
她那母亲,正静静地站在两枚一大一小的泉眼之间。
她的身影有些模糊,但手中捧着的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髓却清晰无比。
只听母亲的声音穿越时空,带着一丝欣慰与期盼,轻声道:“菱儿,记住,所谓斩链,并非是毁灭。双生泉眼,相生相克,最终的抉择,只在一线之间。”
一线之间……
苏菱安猛然醒悟!
她一直以来的思路都错了!
毁掉泉眼,只会让蛊神的力量彻底失控,泄露于天地间。
真正的封印之法,是以她和母亲的双生灵泉为引,再以叶寒舟这最纯正的蛊神血脉为钥匙,将蛊神彻底锁回地脉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来人!”她豁然起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传我命令,全员休整!三日后子时,放弃所有支线,直扑主泉!我要以灵泉为引,以他的血脉为钥,完成这最后的封印!”
命令传下,整个哨站的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而紧张。
当夜,叶寒舟终于恢复了一丝气力。
他靠在冰冷的墙边,看着灯下描绘阵图的苏菱安,沙哑地开口,声音仿佛两块砂石在摩擦:“……太险了。”
苏菱安头也不抬,笔尖飞舞:“你不是一心想死得其所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叶寒舟沉默了片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又道:“……我想活着抱你。”
她握着笔的指尖猛地一顿,墨迹在图纸上晕开一小团。
随即,她却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谁稀罕你抱?别忘了,我们可是假夫妻。”
话音刚落,一件带着男人体温和淡淡雪松气息的大氅,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叶寒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声音低沉而郑重:“等你……真嫁我的那天,我再抱。”
苏菱安没有回头,只是将自己缩进温暖的大氅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嘟囔:“……哑了三天,一开口就学会撩拨人了?”
窗外,一只通体漆黑的机关墨鸦,静静地立在风雪之中。
它那由精密齿轮构成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
它记录下的并非是简单的影像,而是灵泉之力在悄然描摹着那道血色光链上的“共命契约”,将其完整的纹路,一笔一划,烙印于天地法则之间。
就在这难得的静谧即将延续到黎明之时,异变陡生!
祭坛的方向,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
轰隆隆的巨响中,那剩下六眼被“怨魂蛊阵”守护的暗泉,竟在同一时刻冲天而起,喷涌出的不再是泉水,而是粘稠如墨的黑血!
黑血在空中交汇,竟在风雪弥漫的北境上空,缓缓张开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闪烁着妖异光芒的金色竖瞳!
蛊母那尖利而怨毒的声音,混合着无数怨魂的嘶吼,响彻云霄:“苏菱安!你毁我三道锁链,断我传承根基!好,好得很!我便让这北境所有人看看,你是如何被你最爱的男人,亲手撕成碎片的!我要让他,亲手杀了你!”
哨站内,苏菱安猛地站起身,一把攥紧了怀中滚烫的古玉。
她迎着那撼天动地的威压,冷冷望向远方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瞳,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来啊。”她轻声说道,声音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雪,“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蛊神厉害,还是我养的‘病娇’,更疯。”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人察觉,在她灵泉深处,那朵净毒莲,在三瓣金莲之外,第四瓣花瓣的虚影,悄然绽放。
莲心之上,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色古字,缓缓浮现。
共命者,终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