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像是要吞噬山洞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
苏菱安将小六子瘦弱的身体更深地推入枯草堆中,用草叶细密地覆盖住他,只留下一丝缝隙供他呼吸。
做完这一切,她才在洞口盘膝坐下,凛冽的寒风吹得她脸颊生疼,但她的心却比这风雪更加冰冷。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古玉,掌心紧紧贴合。
这不是普通的玉,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她逆风翻盘的唯一依仗。
脑海中,母亲临终前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回响:“菱安,记住口诀,活下去……”
默念口诀,一股微弱的暖流自玉佩涌入掌心,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眼前景物一阵扭曲,再睁眼时,已身处另一方天地。
这是一个约莫三丈见方的奇异空间,脚下是泛着淡青色光晕的灵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泥土芬芳。
空间中央,一泓清泉汩汩涌动,泉眼上方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灵气,如梦似幻。
苏菱安没有丝毫沉醉,她迅速从外衣最隐秘的夹层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几粒干瘪的种子。
这是父亲遗物药囊中,她拼死抢救出的最后一批灵植种子——九转还阳草。
据说此草有逆天改命之效,是炼制续命丹的主药。
她不敢浪费分毫灵力,将种子种入灵田,随即走到泉眼边,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轻轻一点泉面。
一缕比外界浓郁百倍的灵泉之水被牵引而出,精准地浇灌在种子上。
“三日,”她对着刚刚种下的希望低声祈祷,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求你三日内成熟,救我兄弟性命!”
空间之内,一日夜不过是外界的两个更次。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当空间中的第三日晨光洒落,九株通体赤红、叶生九道奇异纹路的灵草悍然破土而出,浓郁的生命气息几乎要满溢出整个空间。
成了!
苏菱安她迅速割取下九转还阳草最精华的主茎,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丹炉,没有像样的地火。
她心一横,将随身携带的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倒插在地,以匕首为炉,引动空间内一丝微弱的地火。
这是她从父亲留下的炼丹手札中看来的野路子,从未试过。
第一次,火候过猛,灵草瞬间化为飞灰。
第二次,灵力不稳,炉内发出一声闷响,炸得她灰头土脸。
第三次……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她本就微薄的灵力几乎耗尽。
但她只是抹去嘴角的血丝,眼神愈发狠厉。
她不能败,小六子在等她!
最后一次,她将所有心神沉入其中,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每一丝火焰的变化。
终于,随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匕首之上,一枚指甲盖大小、色泽暗金的丹药缓缓成型。
虽然只是半成品,丹身上甚至还有几道裂纹,但那磅礴的药力做不得假!
续命丹!
苏菱安来不及欣喜,立刻带着丹药和小六子的意识一同进入空间。
她强行撬开少年紧闭的牙关,将这枚凝聚了她所有希望的丹药喂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暖的金流涌入小六子的四肢百骸。
他原本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心跳,开始变得沉稳有力,胸膛也出现了轻微的起伏。
虽然仍未睁眼,但他的命,暂时保住了。
“再撑一日,”苏菱安抚摸着他冰冷的额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必护你周全。”
就在这时,洞外的风雪毫无征兆地停了。
死寂之中,一阵轻微却极具节奏的踏雪声由远及近。
来了!
苏菱安瞳孔骤缩,一个闪身出了山洞,借着一棵枯树的掩护向外窥视。
只见三名黑衣人踏雪而来,步伐沉稳,杀气凛然。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正是影阁的顶尖死士之一,冷七!
腿上固定着夹板的冷七手中的长刀在雪地上一划,刀锋掠过之处,积雪竟瞬间融化,留下了三道焦黑的痕迹。
他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响起:“她跑不远。那小子中了阁里的‘蚀骨散’,若无独门解药,五日之内必化为一滩脓血。她若不想他死,一定会想办法现身寻药。”
苏菱安心头猛地一紧,对方不仅追了上来,还准确地锁定了小六子的伤势,这是要守株待兔!
她悄无声息地退回洞中,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银牙紧咬,低声咒骂道:“冷七你这条老狗,最好在追我的时候从悬崖上摔下去,摔断你的狗腿,省得再来烦我!”
话音刚落,她那紧握的指尖上,似乎有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苏菱安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丝异样。
次日清晨,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洞口。
是阿丑,附近村里的一个孤儿,曾被苏菱安救过,对她忠心耿耿。
“姑娘,姑娘!外头出大事了!”阿丑咧着嘴,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他一边说,一边学着一个人的模样,捂着自己的右腿,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昨天追到断魂崖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虽说没掉下悬崖,但一条右腿正好砸在凸出来的石棱上,骨头都戳出来了!现在正疼得鬼哭狼嚎,让剩下的两个手下抬着往回走呢!”
苏菱安猛地一怔。
断魂崖?脚滑?摔断了腿?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昨日那句无心的咒骂。
一种荒谬又惊悚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对阿丑道:“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天收。”
可她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悄悄伸出手指,对着洞口一块即将坠落的冰凌,心中默念:掉下来。
那块冰凌应声而落,摔得粉碎。
苏菱安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难道……我这张嘴,真能言出法随?
当夜,冷七被抬走,只剩下两名死士在附近搜寻。
苏菱安知道,机会来了。
她利用空间,将几株新催生出的迷魂草捣成汁液,混入雪水中,制成了几个简易的烟雾弹。
又命阿丑在洞外必经之路上布下了三重陷阱:覆着枯叶的陷坑、连着毒刺的绊索、藏在松枝上的巨大蜂巢。
她亲自出动,在雪地上留下几串凌乱而清晰的足迹,将敌人引向陷阱区。
半夜,两名死士果然循迹而来。
“噗通!”一人率先踩中陷坑,瞬间跌入深坑。
“嗡——”与此同时,他触动了另一根引线,藏在树上的蜂巢应声而落,无数被惊扰的毒蜂如一团黑云,朝着坑内涌去。
另一名死士大惊,正欲呼救示警,脚下却被绊索猛地一勾,整个人向前扑倒。
还未等他起身,一道银光从暗处激射而出,精准地刺入他后颈的哑穴。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倒在雪地里。
苏菱安从树后缓缓走出,月光照在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她迅速剥下两人的黑衣,搜出了代表他们身份的“夜枭”令牌。
她掂了掂手中冰冷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送来的装备,我就不客气了。”
她转身,立于崖顶,寒风吹动着她单薄的衣衫,也吹动着她手中那套不属于她的黑衣。
她遥望着远方鬼谷的方向,那是影阁总部的所在。
“小六子,等我回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足以撼动山岳的意志,“我要让整个影阁,跪着听我吩咐!”
月光下,她掌心那枚贴身收藏的古玉,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决心,一圈圈柔和的微光悄然流转。
而百里之外,临时营地中,冷七正躺在担架上,双目赤红地盯着自己那条被草药和木板胡乱固定住的断腿。
骨头断裂的剧痛,远不及任务失败和当众出丑的屈辱。
“苏菱安……”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毒火般的恨意,“我必亲手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崖顶之上,苏菱安将搜来的炭灰抹在脸上,遮住了原本清丽的容貌。
她换上那身带着血腥气的死士黑衣,将冰冷的“夜枭”令牌紧紧握在手中,那坚硬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令牌上,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