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棚外的风渐渐歇了,灯笼的光晕在地上铺成一片暖黄。文轩将最后一盏修好的飞鸟灯挂在檐角,竹芽举着新添了竹骨的翅膀,正追着小胖的火鸟灯跑,笑声像撒了把碎银,落在竹叶上叮当作响。
虎娃收拾着散落的竹篾,忽然发现老匠人留下的工具篮里多了个东西——是个竹制的哨子,吹起来带着清越的鸟鸣声,哨身上刻着细密的竹纹,像极了当年她第一次跟着学做竹活时,师傅给她的那只。
“这老东西,又搞这些名堂。”虎娃笑着把哨子揣进兜里,指尖刚触到竹面,就听见文轩在身后说:“镇上的信使捎了信,说竹艺展要延期三日,说是……有人想让咱们多带几件新东西过去。”
“新东西?”虎娃抬头,看见文轩手里捏着张纸条,上面是苏珩的字迹,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竹节,“他还说,上次那只‘将飞未飞’的竹鸟,好多人问能不能定做。”
“那有什么难的。”虎娃起身,走到竹堆旁挑了根三年生的老竹,“要我说,再做套‘竹间六趣’,把竹芽的飞鸟、小胖的火鸟、还有你那只会转的竹蜻蜓都编进去,让他们看看咱竹坞的手艺。”
文轩眼睛亮了:“再加个竹节灯串,晚上点亮了,就像把咱这竹棚搬过去似的。”
“好主意。”虎娃抡起斧头劈竹,竹屑纷飞间,她忽然想起老匠人刚才的话——好的竹器得有“气”。她看了眼文轩正打磨竹蜻蜓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裂开的竹片,纹路笔直,像要往云里钻似的。
这时,竹芽举着哨子跑过来,吹了声清亮的鸟鸣:“虎娃姐,文轩哥,你们听!老爷爷的哨子会学竹鸡叫呢!”
哨音穿破夜色,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呼应,像是山里的竹鸡在答腔。虎娃和文轩对视一笑,手里的活计更快了——他们都知道,这竹影风声里藏着的,可不只是手艺,还有要往更远地方去的念想呢。
文轩停下打磨竹蜻蜓的手,侧耳听着远处的竹鸡应和,笑道:“老匠人这哨子做得神了,连山里的生灵都认得出。”他拿起一片削好的竹篾,往竹蜻蜓骨架上一嵌,“咱们这‘竹间六趣’也得有这股活气,不然摆在展上,就成了死物件。”
虎娃劈竹的力道缓了些,竹片裂开的声音变得清脆:“你说得是。上次给镇上孩子做的竹蚂蚱,不就是因为加了个小机关,能蹦跶两下,才被抢着要。”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工具篮里翻出个小竹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粒打磨光滑的竹珠,“这是按老法子泡过桐油的,串在灯串上,晚上发光时会带着点暖黄,像竹棚里的灯光。”
竹芽凑过来,把哨子塞给文轩:“文轩哥你吹吹,比我的鸟叫好听。”文轩笑着接过,轻轻一吹,哨音婉转,竟真像竹鸡在枝头跳跃着啼叫。远处的呼应声更近了些,仿佛有几只竹鸡正往这边飞来。
小胖抱着捆竹篾跑进来,额头上全是汗:“虎娃姐,文轩哥,竹节灯的架子搭好了,你们看这弧度成不成?”他手里举着个半成品灯架,竹骨弯成新月的形状,透着股灵动劲儿。
虎娃放下斧头,走过去轻轻掰了掰竹骨:“再弯半寸,像刚出芽的竹苗那样,带点往上蹿的劲儿。”她边说边示范,“你看,这样一来,灯亮的时候,影子投在墙上,就像竹苗在往上长。”
文轩吹着哨子,忽然指着院外:“你们看,真有竹鸡飞过来了!”众人抬头,只见几只灰褐色的鸟儿落在竹棚顶上,歪着头啄着棚顶的竹屑,哨音一停,它们就歪着脑袋听,仿佛在等下一声呼唤。
竹芽拍手笑:“它们肯定以为是同伴在叫呢!”
虎娃望着竹鸡,又看了看手里的竹片,忽然道:“要不,咱在‘竹间六趣’里加个‘竹鸡和鸣’?就用老匠人这哨子的法子,让看展的人也能吹着玩,引鸟儿来。”
文轩眼睛一亮:“这个好!既显手艺,又有互动,比单纯摆着强多了。”他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画着设计图,“我这就加个哨子机关,嵌在竹鸡造型的摆件里,轻轻一按就能发声。”
小胖挠挠头:“那我这灯架再改改,把竹鸡的影子也加进去?”
“当然要加!”虎娃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展完了,咱把这套‘竹间六趣’送给老匠人看看,他准保说咱没丢他的手艺。”
远处的竹鸡又叫了几声,仿佛在催促他们快点做好,好一起凑个热闹。竹棚里的竹屑还在飞,哨音还在响,每个人手里的活计都带着股雀跃的劲儿——这哪里是做展品,分明是在编织一个活生生的竹间世界呢。
竹棚里的热闹还在继续,文轩已经把哨子机关画好了图纸。他拿起一根细竹条,指尖灵活地弯折、打磨,不多时,一只竹鸡造型的哨子就初具雏形,竹喙尖尖,翅膀还带着微微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起来。
“你看这翅膀的角度,”文轩举着哨子给虎娃看,“稍微往上翘一点,吹的时候影子落在墙上,就像在飞。”他边说边试吹了一下,哨音清越,果然引得院外的竹鸡跟着叫了两声。
小胖的灯架也改得差不多了,竹骨弯成的新月上,他用细竹丝编了只小小的竹鸡,翅膀上还缀着几片薄竹篾,透着光看,像蒙了层轻纱。“虎娃姐你看,等灯一照,这竹鸡影子投在墙上,肯定像在月亮底下飞。”
虎娃笑着点头,手里正给竹鸡哨子刻花纹:“我再给它加几道羽毛纹路,这样摸起来更顺手,吹的时候也不容易滑。”她刻得仔细,竹屑簌簌落在衣襟上,却一点也不在意。
竹芽蹲在旁边,给灯架缠彩线,红的、绿的、黄的,绕得像缀了串小灯笼:“这样晚上亮起来,肯定比镇上的走马灯还好看。”
正忙得热火朝天,老匠人背着竹篓从外面进来,看到竹棚里的景象,眼睛一亮:“这是加了新花样?”他放下篓子凑过来看,拿起文轩做的竹鸡哨子吹了声,又惊又喜,“这哨音比我年轻时做的还透亮,你们这是把竹鸡的灵性都编进去了。”
“都是跟着您学的底子。”虎娃笑着递过刻了一半的哨子,“您看这羽毛纹,是不是太密了?”
老匠人眯着眼端详片刻,伸手在竹面上轻轻一抹:“再疏两道,留些透气的空当,吹起来更省力,竹鸡叫的时候,哪有把羽毛贴那么紧的?”
众人恍然大悟,文轩立刻拿起刻刀修改,竹屑纷飞间,那只竹鸡哨子渐渐有了活灵活现的模样。院外的竹鸡又在叫了,像是在为这即将完工的“竹间六趣”喝彩,竹棚里的笑声、打磨声、哨音混在一起,成了最热闹的林间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