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散场的喧闹还没褪尽,虎娃就拽着林澈往村后的坡地跑。竹篮里的孙悟空糖画已经啃得只剩根竹签,他攥着签子跑在前头,草帽歪在脑后,风把他的喊声吹得老远:“林叔快点!再晚酸枣就被鸟啄光了!”
坡上的酸枣树长得不高,枝桠却伸得老远,墨绿的叶子间缀满了红果子,像撒了把碎玛瑙。虎娃踮脚够着最低的枝桠,指尖刚碰到颗红透的酸枣,就被刺扎了下,“嘶”地缩回手,反倒笑得更欢:“这果子还带刺儿,跟小刺猬似的!”
林澈找了根长树枝,轻轻敲打高处的枝桠,红酸枣“噼里啪啦”往下掉,滚得满地都是。“捡红透的,青的涩嘴。”他边说边弯腰捡,指尖被酸枣的汁水染得发黏,空气中飘着股酸甜的清香。
虎娃把捡好的酸枣往竹篮里装,红果子堆在篮底,衬得篮沿的红绳更艳了。“够了够了,再装就满了!”他捧着竹篮晃了晃,果子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响,像串会动的红珠子。
往回走时,路过那片野菊地,虎娃想起慕容雪插在瓶里的花快蔫了,又蹲下来摘了把,紫的、黄的、白的,凑成个小花束放进竹篮,压在酸枣顶上。“雪姨肯定喜欢。”他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草帽上还沾着片酸枣叶。
院门口的竹架下,慕容雪正翻晒新收的芝麻,竹匾里的芝麻粒圆滚滚的,被太阳晒得发亮。“回来啦?”她抬头笑,看见虎娃竹篮里的酸枣和野花,眼里的光更亮了,“这酸枣红得正好,能腌酸枣酱。”
虎娃把花插进窗台上的新瓶里,又倒出酸枣摊在石桌上。慕容雪取来粗盐和糖,往酸枣里撒了些,用筷子拌匀:“腌上三天,配粥吃解腻。”她挑了颗最红的递给他,“尝尝?”
虎娃塞进嘴里,酸得眯起眼,却又舍不得吐,含含糊糊道:“比野葡萄甜!”林澈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摆弄酸枣,手里转着那根敲树枝的长棍,棍梢还沾着片酸枣叶。
暮色漫进院子时,竹架上的丝瓜影被拉得老长,像幅淡墨画。慕容雪把腌好的酸枣装进陶罐,封上口放在阴凉处,又从灶房端出刚蒸好的玉米饼,金黄的饼上撒着芝麻,香得人直咽口水。
虎娃啃着玉米饼,看林澈给菜畦浇水,看慕容雪把晒干的芝麻收进布袋,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竹篮里的酸枣,看着普通,细细品来,却酸里裹着甜,像藏了串说不出的暖。
夜风穿过竹架,带着芝麻的香和酸枣的甜,檐下的麻雀窝传来“啾啾”的轻鸣,大概是鸟雀也在惦记着明天的好日头。
腌酸枣的陶罐刚摆进储物间,虎娃就踩着小板凳,踮脚往窗台够空玻璃罐。慕容雪见状笑着扶了他一把:“慢点,罐口滑,别摔了。”
“雪姨,我想把晒干的酸枣核串成手链!”他举着玻璃罐,罐底还沾着点没倒干净的芝麻粒,“上次林叔说这核磨光滑了能当珠子。”
林澈正蹲在院里劈柴,闻言抬了抬下巴:“灶房柴火够烧三天,先把核捡出来晒透。”说着把劈好的柴码得整整齐齐,木柴碰撞发出“咚咚”的闷响,像在给虎娃的话打节拍。
慕容雪从针线篮里找出一卷细麻绳,又翻出把小锉刀:“我帮你把核磨圆些,免得扎手。”她坐在门槛上,阳光透过枣树枝落在她发间,手里的锉刀在酸枣核上轻轻摩挲,磨掉的碎屑像细沙,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虎娃蹲在旁边,把晾在竹匾里的酸枣核一颗颗捡出来,挑出形状周正的。偶尔捡到特别圆的,就兴奋地举起来:“这个像珠子!”林澈劈柴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枚核,嘴角弯了弯,没说话。
傍晚时,竹匾里的酸枣核已经晒得干透,透着浅褐色的光泽。慕容雪磨好的核装了小半罐,虎娃学着林澈编竹篮的样子,用麻绳把核串起来。绳子在他手里总不听话,打了好几个结都松了,急得鼻尖冒汗。
“这样绕两圈再穿过去”,林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握住他的小手,带着他把绳头穿过核孔,“就像系鞋带那样,拉紧。”他的掌心带着柴禾的粗糙感,却很稳,虎娃跟着学,终于系出个结实的结。
慕容雪把串好的手链套在虎娃手腕上,核珠碰撞着发出“叮叮”的轻响。“真好看!”她晃了晃虎娃的胳膊,手链上的核珠在夕阳下闪着温润的光,“比镇上卖的塑料串子有灵气多了。”
晚饭时,玉米饼的香气混着储物间飘来的酸枣酸香,在屋里漫开。虎娃啃着饼,手腕上的核珠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他忽然发现,林澈的手腕上,多了串用粗麻线串的酸枣核,比他的长些,刚好绕手腕两圈。
夜风起来时,虎娃躺在床上,听着院外林澈和慕容雪说话的声音。林澈说要去后山看看有没有新冒的笋,慕容雪说顺便采点野薄荷,回来泡凉茶。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核珠手链,黑暗中,核珠碰撞的轻响里,好像藏着比蜜还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