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化版“凡境”训练法在张悍小队中引发的改变,已不再是士兵间私下的传闻,而是成了朔方城守军中一道无法忽视的风景。
一月之期将至,按边军旧例,各营各队需进行季度校阅,考核内容包括军阵操演、个人武艺、负重耐力等。这本是寻常之事,但今年,因张悍小队的异军突起,这场校阅莫名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关注。
校阅当日,朔方城最大的校场点将台高筑,旌旗招展。守将赵千岳端坐主位,面容肃穆,两侧是军中各级将官。七皇子虽未亲临,但也派了心腹幕僚列席。台下,数千边军将士列队肃立,鸦雀无声,唯有北风卷动旗帜猎猎作响。
张悍率领他的五十余人小队,立于队列之中。与周围许多面带紧张或疲惫之色的士兵不同,他们个个站得如同标枪般挺直,眼神沉静,呼吸均匀绵长,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仅仅是这站姿与精气神,便已显露出迥异于常人的沉稳。
考核依次进行。军阵操演,张悍小队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转换间如臂使指,更难得的是,五十余人气息隐隐相连,竟在快速移动中保持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协调性,仿佛一个整体。
个人武艺较量,他们出手依旧带着边军特有的狠辣果决,但细看之下,招式间的衔接更为流畅,对力道的控制也精细了许多,少了几分以往的蛮横,多了几分巧妙与效率。尤其是王狗儿,这个曾被石锁压得几乎崩溃的年轻士兵,此刻一柄制式战刀使得有板有眼,虽力量并非最强,但角度刁钻,步伐灵活,竟在演武中接连“击败”了两名以往他绝难抗衡的老兵,引得观战人群阵阵低呼。
最引人瞩目的,是最后的负重耐力考核——全副武装,背负三日口粮,绕校场奔行,直至力竭。这是最能体现士兵基础素质,也最为艰苦的项目。
号令一下,数百士兵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出。起初,人人奋勇,差距不大。但三圈之后,便开始有人气息紊乱,步伐沉重。五圈过后,已有不少人面色惨白,速度大减。
而张悍小队,却依旧保持着相对稳定的速度和阵型!他们按照简化版“凡境”中习得的呼吸法,调整着内息,意念专注于双腿与足底,感受着气血的流转。沉重的装备似乎不再仅仅是负担,而是化为了锤炼自身的工具。汗水依旧流淌,肌肉依旧酸胀,但那种源于骨髓深处的疲惫感,却远比以往轻微。
十圈!十五圈!
场中还能坚持奔跑的士兵已不足百人,而张悍小队,无一人掉队!
二十圈!
其他队伍的士兵大多已是在凭意志硬撑,步履蹒跚,而张悍小队虽然速度也慢了下来,但步伐依旧相对稳健,眼神依旧清明!
点将台上,赵千岳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容。他身侧的几位将领也是交头接耳,目光紧紧盯着场中那支格外醒目的队伍。
“那张悍带的兵,何时变得如此……耐耗?”一位偏将忍不住低语。
“听说,是练了那位京城来的陈公子所授的法子?”另一人接口,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赵千岳没有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了校场边缘,那个安静站立、仿佛与眼前激烈场面毫无关联的青衫身影——陈天纵。
最终,当张悍小队最后一名士兵在王狗儿的搀扶下,坚持跑完第二十五圈,按照规定标准停下时,全场还能站立的,已不足三十人,而他们小队,竟占了近二十个名额!
成绩宣布,张悍小队综合评定,勇冠全场!
没有欢呼,没有喧哗,校场之上一片寂静。所有士兵,包括那些之前对陈天纵和张悍小队抱有轻视甚至嘲讽态度的人,都用一种复杂无比的目光看着他们。那目光中,有震惊,有羡慕,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实力”最直接的敬畏!
边军之地,规则赤裸而简单——实力为尊!
张悍小队用无可争议的表现,赢得了这份尊重!
校阅结束后,张悍带着几名骨干,再次来到陈天纵的小院。这一次,他们的态度已不仅仅是恭敬,更是带上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与信服。
“陈公子!”张悍抱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若非公子授法,我等绝无今日!此恩,张悍与兄弟们,永世不忘!”
陈天纵扶起他,淡然道:“是你们自己坚持与领悟的结果。此法虽简,贵在持之以恒。望诸位日后勤加修习,莫要懈怠。”
“谨遵公子教诲!”众人齐声应道,声震小院。
自那日后,陈天纵在朔方城守军中的境遇,悄然改变。
“小白脸”与“纨绔”的称呼虽未绝迹,但已无人敢在他面前公然提及。路上遇到的士兵,无论是否相识,大多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抱拳致意,眼神中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甚至连一些中低层军官,也开始以“陈先生”相称,态度客气了许多。
实力,是最好的语言。
陈天纵未曾展露一丝一毫的武力,仅仅凭借一套看似基础的筑基法门,便在这崇尚力量的边军中,初步树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威信。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简化版“凡境”训练法的效果,已经引起了军方高层的注意。接下来,无论是进一步的推广,还是可能遇到的阻力,都将接踵而至。
但他无所畏惧。
他立在院中,感受着北境带着沙砾的风拂过面颊,目光仿佛穿透了城墙,望向了那更北方、更广阔的战场。
种子已然破土,初见其形。
接下来,该是让它在这铁血之地,沐浴风沙,茁壮成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