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盯着远处那片逐渐暗淡的星域，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情绪奇点说的那个地方，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一个快要死的恒星系，居然还在玩什么规则重组？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快要咽气的人，突然开始用摩斯密码传授人生哲理一样诡异。
“你怎么看？”他转头问林栀。
林栀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太远了。而且你现在这身体状况，经不起折腾。”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为什么偏偏是那里？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苏牧没说话。他心里也打着鼓。自从那道古老目光出现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情绪奇点像是开了挂一样，进步神速。但这进步背后，总让人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动。
秩序网络那边也炸开了锅。
“胡闹！”岗岩将军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震得上面的杯子直跳，“那小子现在什么状况心里没数吗？跑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
墨衡倒是比较冷静，他调出星图，指着那片区域说：“从学术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暮光星系是已知宇宙中规则重组现象最明显的区域，如果能近距离观察...”
“观察个屁！”岗岩打断他，“那地方连常规探测器都撑不过三秒，他去送死吗？”
大长老一直沉默着，最后缓缓开口：“让苏牧自己决定吧。不过，”他看向墨衡，“把那边的最新监测数据都给他，让他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数据传过来的时候，苏牧倒吸一口冷气。那片星域的辐射强度是正常区域的几千倍，空间结构脆弱得像块玻璃，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裂开条缝。更诡异的是，那里的物理规则跟闹着玩似的，今天重力常数是9.8，明天可能就变成0.98了。
“这地方...有点意思啊。”苏牧摸着下巴，眼里却闪着光。
林栀看他这样就知道劝不住了，叹了口气：“要去可以，我得跟着。”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去。情绪奇点拍着胸脯保证安全——虽然它没胸脯可拍，但那个意思传达到了。它说要走一条特别的路，不是飞过去，而是“滑”过去。
准备工作做了整整一个星期。情绪奇点像个要出门远行的老妈子，把气泡加固了一层又一层，还加了各种奇怪的功能。比如有个“规则稳定器”，说是万一碰到物理定律抽风的情况，能保证他们不会突然飘起来或者被压成饼。
出发那天，秩序网络的人都来送行——虽然就是隔着屏幕看着。岗岩将军嘴硬心软，偷偷让技术部给气泡加了个紧急求救装置。墨衡塞过来一个数据盘，里面是他能搞到的所有关于暮光星系的资料。
“准备好了？”情绪奇点问。
苏牧深吸一口气，和林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没有想象中的空间跳跃的眩晕感，没有刺眼的光芒，就是眼前一花，周围的星空就全变了样。
等苏牧回过神来，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在一个...该怎么形容呢，像个巨大的、正在缓慢呼吸的肺脏里面？四周都是暗红色的、缓缓脉动的光。正中央是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红色星球，表面不停地鼓起又塌陷，像是一锅煮开的水。
“这就是...暮光星系的主星？”林栀的声音有点发抖。
情绪奇点传来确认的波动：“它正在经历最后的氦闪阶段。大概...再过几千年就会完全坍缩成白矮星。”
苏牧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情绪奇点非要来这儿。在这颗垂死恒星的周围，空间像是被揉皱又展平的纸，上面布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纹路。有些地方物质在凭空生成，有些地方又在莫名其妙地消失。更神奇的是，他们居然能看到一些微小的、发着白光的点在不断生灭。
“那些是...”
“规则重构的痕迹。”情绪奇点解释，“在这颗恒星死亡的过程中，它的巨大质量扭曲了时空，让一些底层规则暴露出来了。那些光点，是规则在尝试自我修复时产生的火花。”
苏牧看得入迷。这简直就像是在偷看宇宙的源代码。他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那个悖论印记在发烫，像是在和这里的规则变化共鸣。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像是在上一堂超高强度的物理课。情绪奇点像个好奇的学生，不停地尝试着捕捉那些规则火花，分析它们的结构。有时候成功了，就能稳定住一个光点，研究上好一会儿。有时候失败了，就会引发小范围的空间震荡，吓得林栀赶紧启动防护措施。
苏牧也没闲着。他发现自己在这里学东西特别快，很多以前想破头都不明白的规则原理，现在看几眼就能懂个大概。他甚至开始能预测哪些区域会生成规则火花了。
“左边那个涡旋，三秒后会有个大的。”他有一次突然说道。
果然，三秒后，一个特别明亮的白色光点在那里生成。
情绪奇点传来惊讶的波动：“你怎么知道的？”
苏牧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好像能听到这些规则在‘说话’。”
他们在这片死亡的星域里待了不知道多久——这里的时间本来就不太正常。情绪奇点的进步肉眼可见，它现在能同时稳定住十几个规则火花，还能让它们按照特定规律排列。
“看这个。”有一天，情绪奇点兴奋地展示它的新成果。它用那些规则火花排成了一个复杂的立体结构，这个结构居然能自主运行，像是在模拟某个微型宇宙的演化。
苏牧正看得入神，突然浑身一冷，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怎么了？”林栀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
苏牧说不出话。他感觉到一道视线，一道冰冷到极点的视线，从那些规则火花的深处透出来，死死地锁定了他。那感觉...像是被天敌盯上的猎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情绪奇点也察觉到了异常，立刻加强了气泡的防护。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并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是...冲我来的。”苏牧艰难地说道。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里没有任何探究或者好奇，只有最纯粹的、想要将他彻底抹除的意志。
林栀挡在苏牧身前，尽管她知道这很可能没什么用。情绪奇点开始缓缓后撤，准备离开这个区域。
但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那些被情绪奇点稳定住的规则火花，突然全部变成了漆黑色。从这些黑色火花中，伸出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触须般的阴影，朝着气泡缠绕过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林栀失声道。
情绪奇点传来紧急警报：“检测到高维侵蚀！准备强制跃迁！”
但已经晚了。那些阴影触须轻易地穿透了气泡的多重防护，直接朝着苏牧扑去。速度之快，连情绪奇点都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些阴影触须停在半空中，连暮光星系主星的脉动都凝固了。然后，一道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拂过，那些阴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从规则火花的最深处，另一道目光投来。这道目光很熟悉...是那道古老的、曾经教导过情绪奇点的目光。
但这次，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
“果然...还是被它们发现了。”一个意念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清道夫’已经盯上你了，变量之子。”
随着这个意念，那些变成黑色的规则火花彻底消散了。暮光星系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苏牧苍白的脸色，证明着刚才的危险不是幻觉。
情绪奇点沉默了片刻，传来沉重的波动：“‘清道夫’...是什么？”
古老的目光似乎叹了口气：“宇宙的免疫系统。它们负责清除...不该存在的变量。”
说完这句话，目光便消失了。留下苏牧三人，在死寂的暮光星系中，品味着这句话背后的可怕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