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塔”像个巨大的宇宙钟摆，杵在星空里，硬生生把时间掰成了两半。塔里面，联盟上下跟疯了似的，拼了老命地抢建那个最后的希望工程——秩序生态网络。塔里面一天，顶外面三天，听起来是赚了，可那三十天的内部倒计时，像沙子一样哗哗地流，压得人喘不过气。整个青木族防线现在就是个超大号工地，能量光束乱闪，机器轰鸣震天响，所有人都在跟末日赛跑，那场面，又乱又让人热血沸腾。
苏牧这些天简直成了救火队长，在各个关键建造点之间来回窜。脸还是没啥血色，看着就虚，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烧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儿。他灵魂深处那悖论印记，以前就是个打架的工具，现在活像是开了窍，变成了一把神乎其神的刻刀，帮着他把脑子里那个宏大的网络蓝图，一点点刻进现实。
在搞“基石七号”的时候，他带着一帮工程师，吭哧吭哧地调整那复杂的能量回路。这回路不光要能像钉子一样钉住空间，还得学树根，能偷偷吸附近飘着的、那些混沌残留的“废气”，把它转化成能让防护罩更结实的养分。这活儿精细得不行，差一点就得重来。
还有那个叫“脉络三号”的空间站，是专门负责在网络里跑来跑去送能量、搞平衡的枢纽站。苏牧跟墨衡那帮技术宅一起，把生命古树传下来的“共生阵法”那套玄乎的理论，愣是给塞进了设计里。搞出来的灵能矩阵，居然真有点“智能”，哪儿能量不稳了它能自己调，就算被混沌蹭到一点，也能赶紧把自己隔离起来，启动自洁程序，贼拉厉害。
林栀也没闲着，带着她手下那帮会玩空间的人，像一群最牛掰的织工，在茫茫星海里扯出一条条看不见的“灵能线”。这些线把一个个孤零零的基岩构造体、能量站，还有最核心的生命古树，全都连起来了。这下，网络不再是简单的一加一，开始有点像个活的、能自己喘气的巨大生命体了。
进展是实打实的。一座座按新图纸建的基岩构造体亮起来，放出的光不再是死白一片，带上了点不一样的色儿——有的偏黄，看着就稳当；有的发蓝，擅长净化；还有的泛着金属光泽，能反弹攻击。这些不同的光场像拼图一样严丝合缝地搭在一起，共鸣着，形成的联合力场一天比一天结实，甚至开始隐隐把远处那片死寂的污染区往外推。
可压力也是山大。墨衡那边一直盯着“方尖塔”呢，那能量衰减的苗头就没停过，反而越来越明显。这感觉，就像救生艇在慢撒气，提醒你安全时间不多了。
更瘆人的是远处那片死地。虽然还是屁动静没有，可那地方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强得让人发毛。就算隔得老远，还有层层防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打宇宙开头就有的冰冷恶意，还是能透进来，考验着每个人的神经。这已经不是疯狗乱叫了，是那种绝对的、零下几百度的死寂，在盯着你。
内部时间第二十五天，关键中的关键来了——网络的核心，“源点之心”，要最后激活了。这玩意儿就在生命古树正上方，是整个网络的总开关、总大脑，它要直接跟古树合体，负责协调、分配所有能量。它成了，网络就是活的；它砸了，之前忙活的全白费。
所有工程都停了，所有人都盯着这儿。连外面那支白色的“守护者”舰队，阵型都收紧了点，光也更凝实，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苏牧、林栀、墨衡（远程影像）、岗岩将军、大长老……所有说得上话的头头，都聚在“源点之心”旁边的指挥台上。那巨大的构造体，像朵没开的金属花，花心儿里团着一股压缩到极点的能量，混合了生命古树的老本和各家的顶尖技术，就等点火了。
“开始吧。”苏牧深吸一口气，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一脸严肃，举起木杖，跟下面的生命古树共鸣。轰的一下，磅礴的生命灵能，像条绿色大河，冲进了“源点之心”。
苏牧同时把手按在控制台上，灵魂里的悖论印记微微发亮。他得把自己那点“变量”的特质，当催化剂和稳定剂用，小心引导这股巨能，让它跟构造体的材料、回路完美融合，不能出一点岔子。
林栀在边上全力稳住周围空间，确保能量传输不被打扰。
能量灌注的进度条稳稳往上走……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
一切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可就在冲到百分之九十五，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节骨眼上——
出大事了！
不是外面打进来，也不是机器故障，是……生命古树自己出问题了！
一直默默当后盾的生命古树，那巨大的树冠猛地剧烈摇晃起来，不是平时那种生机勃勃的动，是……痛苦的抽搐！一股夹杂着累到极点、老伤复发，甚至还有一点对“归零”的、憋了无数年的恐惧意念，像决堤的洪水，顺着灵能连接，猛地倒灌进了“源点之心”！
这突如其来的、带负面情绪的意念洪流，一下子就把平稳的能量灌注搅乱了！“源点之心”核心那团能量猛地暴走，构造体表面刚亮起的符文乱闪，整个网络刚搭起来的连接发出要散架的声音！
“怎么回事？！”岗岩将军又惊又怒。
“是古树！它……它到极限了！”大长老脸白得像纸，他能感觉到古树传来的那种快要被压垮的沉重，“一直对抗混沌、传知识、支撑建网络……它撑不住了！刚才核心连接碰了它沉睡的记忆，本能反噬了！”
生命古树这老古董，不是无限血条的神。它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也有抹不掉的伤。在这最后关头，这伤和累，差点把大家都害死！
“源点之心”的能量读数疯了一样乱跳，眼看就要炸！这要炸了，不光核心完蛋，能量倒灌回去，生命古树也得重伤，刚成型的网络立马崩溃！
千钧一发！
苏牧瞳孔一缩。这时候从外面硬来就是找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里面，从意识层面，去安抚、去引导那股暴走的古老意念！
他二话不说，把自个儿全部的精神和灵魂力量，顺着那岌岌可危的灵能连接，逆着洪流，一头扎进了生命古树那浩瀚又混乱的意识海洋里！
“苏牧！”林栀吓得大喊，可根本拦不住。
下一秒，苏牧的感觉就像被扔进了一个光怪陆离、满是记忆碎片和强烈情绪的漩涡。他感觉到了古树小时候的懵懂快乐，感觉到了它庇护文明时的责任欣慰，更感觉到了在上次“归零”时，眼看一切完蛋、自己也要玩完时的无边恐惧和绝望……那些被时间埋起来的负面情绪，此刻像毒针一样扎出来。
他的意识像暴风雨里的小破船，随时可能被这情绪海啸撕碎、吞掉。
但他没退。他把悖论印记的力量化成最柔和的光，不是去硬刚，是去理解，去感受，去……一起扛。
“我懂……”他的意识在风暴里努力传递着坚定，“我们都怕过，都绝望过……但这次，不一样……”
他把联盟所有文明不认命的劲儿，战士们不怕死的勇气，墨衡他们熬干心血的算计，林栀和无数人没日没夜的付出……把这属于“现在”的、滚烫的“想活下去”的渴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那古老而痛苦的意志面前。
“我们……不是单打独斗……我们，有机会改命……”
他像个笨拙但真心实意的说客，想用自己这点小小的意识，去抚平一道横跨了宇宙生死的巨大伤疤。
奇迹发生了，那狂暴的意识漩涡，慢慢平复了一些。生命古树的痛苦抽搐减轻了，那股倒冲的负面意念洪流，也开始缓和了。
趁这机会，苏牧引导着自己那带着“变量”和“可能性”的特质，像最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织进古树意识和“源点之心”的能量连接里，给它注入了一点前所未有的……“灵活”和“希望”。
不是硬抹掉伤疤，是让它有力量带着伤疤，继续往前走！
外面，“源点之心”核心那团暴走的能量，终于慢慢稳了下来。乱跳的读数平息了，光重新变得温润而强大。构造体表面的符文稳定亮起，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了生命古树翠绿生机和苏牧变量流光的奇异色彩！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秩序场都宏大、都深邃、仿佛自己会呼吸、有心跳的力场，以“源点之心”为核心，轰然扩散，瞬间扫过整个网络，和每一个基岩构造体、能量站产生了完美的共鸣！
秩序生态网络——成了！
它像个刚出生的娃，发出了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在这片绝望的星空里，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苗头，冒出来了！
苏牧的意识从古树的意识海里挣脱出来，回归身体，哇地吐出一口血，精神萎靡到极点，可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和成就感。
生命古树也停止了痉挛，那几片枯黄的宝贝叶子虽然没变回原样，但裂纹没再扩大，整体气息反而因为多了点“希望”，显得沉淀了些。
可就在联盟上下为这历史性的成功欢呼，感受着那生机勃勃的网络力场带来的踏实感时——
一直死寂的混沌污染区核心，那片凝固的暗红色琥珀正中央，一点无法形容、什么颜色都不是的“黑暗”，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
像一颗睡了亿万年眼睛，悄摸声地，睁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