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钥匙’……”
那意念不是声音，更像是一股冰冷的铁锈味直接灌进了脑仁里，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精准度，牢牢锁死了林栀。一瞬间，空间碎片里残存的、本就稀薄的暖意仿佛被抽干了，温度骤降，哈出的气都快结成白霜。那几个刚看到点希望的“启明星”幸存者，此刻像被冻住的鹌鹑，缩在地上抖成一团，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带着绝望的节奏。
苏牧几乎是想都没想，身体比脑子快，一个箭步就挡在了林栀前面，手里的能量步枪“咔哒”一声上了膛，枪口死死对准那团模糊的阴影。尽管他心里门儿清，这玩意儿估计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引路人”周身光芒爆亮，一圈肉眼可见的、带着细微星璇纹路的半透明屏障瞬间展开，像口倒扣的锅，把林栀和苏牧护在中间，试图挡住那无孔不入的冰冷意念。
可那团“影子”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它像是一缕烧糊了的破布冒出的黑烟，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架势，慢悠悠地朝林栀这边荡过来。它经过的地方，连那些扭曲变幻的能量光带都黯淡了下去，仿佛光线都被它给嚼碎咽了，留下一道歪歪扭扭、让人心里发毛的痕迹。
“干它！”苏牧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扣动了扳机。炽白色的能量光束呼啸而出，结果却像石子丢进了深潭，直接从那阴影身体里穿了过去，连个涟漪都没溅起来。其他几个还能动弹的船员也跟着开火，能量枪的光芒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烁，却同样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妈的！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全免疫！”墨衡的声音从探索舱的通讯器里传来，又急又气，还带着点破音的嘶哑，“这鬼东西的存在形式根本他妈的就不讲道理！”
“引路人”撑起的精神屏障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嗡嗡”声，像是被重物压弯的钢筋。那冰冷的意念如同极地的寒风，持续不断地刮擦、渗透着屏障，寻找着哪怕最微小的缝隙。
林栀站在苏牧背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她强迫自己把那股快要冲破喉咙的恐惧咽下去，集中精神去感知这个所谓的“清理程序”。它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不像“永饥之主”那种想要吞噬一切的贪婪，也不像古骸里那大家伙毁天灭地的愤怒，更没有“学习者”那种冷冰冰的、像机器一样的逻辑。它更像是一把……没有思想的刀，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着，唯一的目标就是完成某个指令——比如，毁掉她这把“钥匙”。
“你是谁派来的？什么叫‘钥匙’？”林栀尝试着在脑子里“喊”话，同时拼命催动体内的混沌星璇。四种颜色的光芒在她身体周围艰难地交织、旋转，形成一层薄薄的、看起来有点不太稳定的彩色光晕，算是聊胜于无的防御。
那“影子”的移动顿了一下，那股冰冷的意念再次灌入她的意识，依旧平淡得像是在念说明书：
“定义：清理程序。任务：回收或清除‘异常钥匙’。指令源：权限不足，无法查询。”
清理程序？回收或清除？还他妈是“异常”钥匙？指令员还保密？林栀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意思是，除了明面上那些要命的玩意儿，还有一伙藏得更深的家伙在盯着她？而且直接把她定性成了需要被“处理”的故障品？
“我哪里‘异常’了？说清楚！”林栀一边在脑子里追问，一边拼命给混沌星璇“加油”，让周身的彩色光晕稍微亮了一点。
“影子”似乎进行了一次极快的扫描，意念里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检测到多重高位格力量污染（标记：永饥之主\/回响烙印\/未知协议逻辑），严重偏离预设‘钥匙’纯净性参数。风险评估：高污染度，高不确定性，不可控因素激增。最终判定：清除优先级最高。”
它的“注意力”明显集中在了林栀体内那锅“大杂烩”上，显然把这当成了最大的异常。话音刚落，那团模糊的阴影猛地向内一缩，凝聚成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却散发着切割灵魂般锐利感的漆黑射线，完全无视了“引路人”嘎吱作响的屏障和苏牧徒劳的阻挡，以一种根本没法反应的速度，直射林栀的眉心！
这一击带着一股子抹杀的味道，不是摧毁肉体，而是直接针对存在本身！林栀周身的四色光晕像是被重锤砸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纹，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不——！”苏牧眼睛瞬间就红了，想扑过去，可身体根本跟不上意识的速度！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林栀灵魂深处那个一直处于“看戏”模式的“守夜人”，好像终于被这来自未知势力的、直奔主题的抹杀攻击给踩到了尾巴！它不再慢悠悠地记录数据了，而是像被通了高压电一样，猛地“超频”了林栀的混沌星璇！
嗡——！
一股完全不同于林栀自己瞎琢磨的、精纯霸道、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规则”意味的力量，猛地从混沌星璇里炸开！四色光芒不再是勉强糊在一起，而是瞬间编织成了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调整、仿佛内部有无数微小齿轮在疯狂咬合的微型领域，把林栀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中间！
那道要命的黑射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微型领域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种让人心里发空的、仿佛两种根本不相容的规则在相互磨蚀、抵消的诡异寂静。黑射线的前端像遇到烙铁的冰块一样不断消融，但后继乏力，最终还是彻底湮灭。而林栀身周那个微型领域也跟着剧烈闪烁了好几下，光芒明显黯淡了一大截，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巨大。
“影子”重新凝聚成形，似乎对这次志在必得的攻击被挡下感到了一丝“困惑”？那股冰冷的意念里，第一次出现了点类似于“重新计算”的波动。
“检测到高位格防御协议启动……协议特征与指令源数据库部分存档存在低度吻合……逻辑冲突产生……”
它好像卡壳了——它的任务是清除“异常钥匙”，可这“异常钥匙”身上却带着可能跟它“娘家”有点关系的顶级防御手段？这他妈算怎么回事？
趁着这“影子”cpU有点过载的短暂空隙，“引路人”动手了！他星璇状的眼睛里光芒暴涨，一股子不是攻击、而是带着强烈“溯源”和“拆解”意味的精神力量，像无数根无形的探针，“噗”地一下全扎进了“影子”那模糊的核心区域！
“引路人”想硬扒它的老底！
“影子”的身体瞬间扭曲成了麻花，发出一种虽然听不见、却让所有人脑仁针扎一样疼的尖啸！周围本就不稳定的空间碎片因为这股力量的激烈对抗，崩解的速度猛地加快，边缘处已经开始像沙堡一样坍塌！
“不行！它的指令源加密等级高得离谱！”“引路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吃力，像是在硬扛一座山，“但我抓到了一点边缘的‘印记’碎片……指向……‘秩序之影’？等等……不对！更深层的编码指向是……‘逆熵法庭’？！”
逆熵法庭？！
这名字像颗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懵了。从来没听说过！
而就在“引路人”吼出这个名字的瞬间，那“影子”像是触发了什么自毁或者紧急避险程序，整个形体“嘭”地一下炸开，化成无数道细碎的黑色流光，像受惊的蟑螂群，“嗖”地一下就穿透了正在崩溃的空间碎片壁垒，眨眼间就消失在外部那片混乱的裂隙里，连个屁都没留下。
它……这就跑了？
空间碎片的震动慢慢平息下来，但谁都清楚，这地方撑不了多久了。
“快！动作快！所有人，立刻上探索舱！这鬼地方要塌了！”苏牧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吼，一边组织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往“水滴”舱里撤。
一片混乱中，林栀却站在原地没动，眉头拧成了疙瘩，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引路人”最后喊出的那个名字——
逆熵法庭？
这又是什么来头？是敌是友？听名字像是维护“秩序”的？可为啥它的“清理程序”要跑来清除自己这个“异常”？难道自己这锅“大杂烩”在它们眼里，是破坏了某种“秩序”？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捅穿了一层更厚的迷雾，看到了一个比“永饥之主”和“终末契约”牵扯更广、水更深的庞然大物的一角。而这个庞然大物，似乎跟她体内这团越来越乱、也越来越有意思的混沌星璇，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