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个‘舌头’回来。”
“引路人”这话说得轻飘飘，落在主控厅里却像砸下个铁疙瘩。目标，就是外面那些游荡的、差点把“序站”拆了的扭曲影子，“永饥之主”派来的先头部队。
苏牧的眉头当时就拧成了死结，身子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把林栀挡得更严实。墨衡那双星星眼里数据流跟疯了似的乱闪，显然在拼命计算这玩命计划的可行性和风险。主动去招惹那些东西，跟把手往绞肉机里伸没啥区别。
“怎么抓？‘序站’现在这破破烂烂的样子，主动出击跟送死差不多。”墨衡的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之前的防守战已经把家底耗得七七八八，外层装甲跟武器系统也伤得不轻。
“用不着‘序站’动手。”“引路人”那对星璇眼转向林栀，“需要的是她，再加点……小诱饵。”
他话音没落，一股新的能量结构信息就塞了过来，比之前引导“余烬”的玩意儿简单点，但原理一样邪门——这是个小型号的、针对性的“信息涟漪”发生器蓝图。不是用来打架的，它的作用就是放大并传递某种特定的“味儿”。
“用她体内暂时消停了的‘回响烙印’的气息，通过这个结构过滤放大，模仿出微弱的、像是‘受了伤的火种’的信号。”“引路人”解释着，“对那些靠嗅‘逆熵’味儿找食儿的爪牙来说，这好比在饿疯了的狼群里扔了块带血的肉。它们扛不住这种诱惑，尤其当信号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时候。”
他盯着林栀：“你要做的，就是稳住这个结构的输出，同时，等目标被引过来、放松警惕的当口，我来动手抓它。这个过程，你得配合得分秒不差，还得……扛住离那鬼东西太近带来的精神污染。”
林栀脸还白着，眼神却已经硬起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理解那个能量结构的细节。跟之前硬刚“余烬”的狂暴比起来，这活儿看起来简单，但对控制的精细度要求极高，而且同样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她得确保模仿的信号足够“香”，又不能太猛引来一大群，或者直接把身体里那个盯梢的“守夜人”给惊动了。
“我试试。”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商量的坚决。
“我就在这儿。”苏牧把她的手攥得更紧，话砸在地上邦邦响。他替不了她受罪，但绝不会让她一个人扛。
墨衡没再反对。这是眼下唯一可能破局的法子。他立刻下令：“按‘引路人’的方案来，调整‘序站’外部能量场，弄出点感知盲区，给抓人行动行个方便。所有还能动的防御单元待命，万一出岔子，优先保林栀撤！”
准备工作紧张又压抑地进行着。墨衡调动“序站”的资源，在远离主舱段的一个废弃观测平台附近，搞出一片能量干扰区，能稍微掩盖住即将出现的小规模能量波动。“引路人”则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把一部分禁锢力场的控制权限，跟林栀马上要弄的“信息涟漪”发生器连在了一块儿。
林栀在苏牧的搀扶下，走到了指定的观测平台。这地方在“序站”最外边，透过巨大的强化琉璃窗，能直接看到外面漆黑的太空和那些在不远处慢慢蠕动的黑影。离近了看，那些玩意儿更让人头皮发麻，它们没个固定形状，像是用粘稠的墨汁和碎玻璃碴子硬揉出来的，散发着能把什么都吞掉的空洞感。
她强迫自己定下神，闭上眼，把意识沉进身体里。她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被暂时隔开、还躁动不安的法则碎片，跟走雷区似的，终于摸到了沉淀在灵魂深处的、属于“回响烙印”的那丝冰冷气息。
照着“引路人”给的结构，她开始引导这丝气息。这比驾驭“余烬”温和多了，但同样得全神贯注。她必须精准控制输出的劲儿和节奏，好比在根细钢丝上保持平衡。
一丝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却带着种难以形容的“香甜”又“脆弱”气味的能量波动，以林栀为中心，像水波纹一样悄无声息地散开，穿透“序站”的外壳，融进了冰冷的宇宙真空。
一开始，屁动静没有。那些扭曲的影子还在远处漫无目的地晃荡。
时间一秒秒过去，林栀的额头又冒出了细汗，维持这种精细的能量输出对她的精神是个不小的负担。苏牧紧张地守在旁边，拳头攥得咯吱响。
突然，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个头相对小点的扭曲影子，猛地顿了一下！它那不断变化、像好多只眼睛聚在一起的黑暗焦点，齐刷刷地转向了观测平台的方向！
它闻着味儿了！
那影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本能地对“序战”还存在的防御力量感到忌惮。但那股“受伤火种”的气息对它来说太诱人了，好比饿死鬼看见了红烧肉。它开始慢吞吞地、试探性地，朝着观测平台靠过来。它的动作没一点声音，像融化的沥青，在星空里划出一道不祥的痕迹。
“鱼咬钩了，距离拉近，保持输出稳定。”“引路人”冷静的意识传音钻进林栀和墨衡的脑子。
林栀屏住呼吸，全力维持着能量结构。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在靠近，一股冰冷、粘腻、充满饥渴的精神压力透过来，让她一阵阵恶心头晕。这是纯粹的恶意带来的污染。
苏牧也感觉到了那股让人极度不适的气息，他往前一步，几乎跟林栀肩并肩，体内剩的那点力量默默流转，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那扭曲影子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它表面那些不断冒出来又消失的、像惨叫嘴巴似的空洞。它好像确认了信号源既“弱小”又“无害”，警惕性降到了最低，加速扑了过来，张开那并非实体、却能吞掉光线和能量的“大嘴”——
就是现在！
“抓！”
“引路人”的意识指令像出鞘的刀！
早就准备好的禁锢力场瞬间发动！不是能量光束或者实体笼子，而是一种更根本的、直接作用在空间结构本身的“冻结”！以那扭曲影子为中心，方圆几十米的空间一下子变得跟透明琥珀似的，把那团黑暗死死冻在了里面！
那影子猛地僵住，它疯狂地挣扎、扭动，想冲破这无形的束缚，却像掉进了超级粘的胶水坑，动作变得慢得像蜗牛。它发出了无声的、却直接冲击精神的尖啸，充满了暴怒和懵逼。
“成了！”苏牧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林栀也松了口气，正准备停下能量输出。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出幺蛾子了！
也许是离“永饥之主”的爪子太近带来的精神冲击，也许是成功那一瞬间的松懈，又或者是“引路人”发动禁锢力场时产生的某种能量共鸣——林栀灵魂深处，那个刚被暂时压住的角落，猛地一阵剧烈晃动！
一直猫着的“守夜人”程序，好像抓住了这个绝佳时机！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都冰冷的“指令流”，像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引路人”设下的临时屏障，直接灌进了林栀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简单的状态检查，而是更复杂、带着审判味儿的指令——
“检测到高浓度‘逆理’污染，确认与‘循环维护者’发生深度交互。‘火种’稳定性严重偏离安全阈值。启动深度净化协议预备程序……扫描可用净化方案……”
林栀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焦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冰冷的逻辑代码跟病毒似的开始覆盖她的思维！
“林栀！”苏牧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看到她眼里那种非人的、空洞的光，魂都快吓飞了！
墨衡也立刻监测到她意识海的剧烈变化，“守夜人激活程度飙升！它想强行接管她的意识！”
“该来的还是来了……”“引路人”的声音带着点意料之中的沉重，但他反应极快，“不能让它完成净化！苏牧，刺激她！用你最狠的感情，把她自己的意识喊醒，跟那破程序干！墨衡，干扰那片区域的能量场，给我打个缺口出来！”
苏牧想都没想，一把将林栀紧紧搂住，在她耳边嘶吼着她的名字，说着他们之间的回忆，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情感冲击，去对抗那冰冷的程序逻辑。
墨衡则调动“序站”的能量，精准地轰击在林栀意识海那片异常活跃的区域边上，制造出剧烈的能量乱流，试图干扰“守夜人”的运行。
在这内外夹攻之下，林栀空洞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挣扎，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好像有两个意识在她体内打架。
“引路人”星璇般的眼眸猛地亮了起来，他抓住墨衡制造的短暂干扰空隙，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奇异安抚频率的精神力量，像把精准的手术刀，再次切入林栀的意识海，不是硬刚“守夜人”，而是试图把它再次“哄睡”并暂时“关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力量快要碰到“守夜人”核心的刹那——
那个被禁锢的、近在咫尺的扭曲影子，好像感知到了林栀体内这场关于它“猎物”归属的争夺，它那被冻住的躯体，竟然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也最邪门的力量！
它没试图挣脱空间禁锢，而是……自己分解了！
构成它身体的黑暗和破碎法则，像扔进火里的蜡一样迅速融化、气化，变成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带着“永饥之主”本源气息的黑暗信息流，强行穿透了并不完全防这种玩意儿的空间禁锢，像条黑色的毒蛇，猛地扎向了近在咫尺、意识正乱成一锅粥的林栀！
这突如其来的自爆式攻击，谁都没料到！
“糟了！”“引路人”的警告和苏牧的怒吼几乎同时炸响！
那道黑暗信息流，无视了物理距离，瞬间就钻进了林栀的眉心！
林栀猛地仰起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眼里的挣扎瞬间被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覆盖！
“守夜人”的净化程序、“引路人”的安抚力量、苏牧的情感呼唤、还有这外来入侵的黑暗信息流……四股性质完全不同、却都猛得一塌糊涂的力量，以林栀脆弱的身体和灵魂为战场，轰地一声撞在了一块儿！
她的身体飘了起来，剧烈抽搐，皮肤底下像是黑暗和金光在打架，交替闪烁，恐怖的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把猝不及防的苏牧直接掀飞出去，哐当一声撞在观测平台的墙上！
整个观测平台都在疯狂震动，琉璃窗上喀嚓喀嚓裂开了蜘蛛网一样的缝！
墨衡和“引路人”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至极。
情况，彻底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