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筏”?
老鬼和“钉子”都被林森这个看似荒诞的提议震住了。面对那如同天灾般、正在撕裂维度壁垒的“葬送之潮”,造一个“救生筏”?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垂死者的呓语。
但林森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近乎燃烧的冷静。他没有时间详细解释“过滤器”的宏伟蓝图,那需要的时间和技术储备是此刻绝对不具备的。他现在要做的,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在洪水滔天前,扎一个能暂时漂浮的木筏。
“这艘融合舰船,虽然失败,但其结构融合了UEF的尖端材料和‘归墟’力量的某些特性,或许能一定程度上抵抗潮汐的侵蚀!”林语速极快,指向那巨大的残骸,“我们需要它的核心骨架和能量导管!老鬼,你熟悉结构,告诉我哪里最坚固,能量回路相对完整!”
他又看向“钉子”:“召集所有人!不是让他们来送死,是来帮忙!拆卸、搬运、组装!我们需要每一份力量!告诉他们,想活命,这是唯一的机会!”
林森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感染了他们。老鬼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技术狂人的光芒,他啐了一口唾沫,掏出随身携带的、用废弃零件改装的扫描仪,开始对着舰船残骸疯狂扫描。“钉子”则深深看了林森一眼,重重点头,转身如同矫健的猎豹般冲向营地方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整个“铁砧”营地前所未有混乱、却也前所未有“团结”的时光。
在“钉子”声嘶力竭的呼喊和“葬送之潮”那越来越近、如同丧钟般回荡在灵魂深处的共鸣压迫下,几乎所有还能动弹的幸存者都加入了进来。恐惧驱使他们,而林森展现出的、曾“间接”拯救过营地一次的神秘,以及那艘巨大舰船残骸所带来的、最后的物质希望,成了他们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们在老鬼的指挥和林森的协调下,如同疯狂的工蚁,利用一切能找到的工具——从能量切割器到原始的撬棍和锤子——开始分解那艘融合舰船。他们拆下最厚重的暗紫色生物装甲板,截取相对完好的超导能量管线,撬动那些镶嵌着奇异晶体的支撑结构。
林森则成为了临时的“能量工程师”。他凭借钥匙烙印对能量的微弱感应和水淼知识库中的基础指引,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人们避开那些能量极度不稳定、随时可能爆炸的区域,并尝试将几台从舰船内部抢救出来的、相对完好的备用能量核心并联起来,作为“救生筏”可能的动力源(如果能造出来的话)。
汗水、血水(拆卸过程中难免受伤)、油污混合在一起,每个人都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天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那暗沉的“潮汐”前端已经清晰可见,那是由无数扭曲的暗影、破碎的规则和纯粹的湮灭能量构成的、缓慢推进的死亡之墙!它所带来的引力扰动已经开始影响这个碎片,地面不时传来剧烈的震动,一些较小的垃圾山开始崩塌。
时间,分秒流逝。
在老鬼近乎燃烧生命的计算和指挥下,一个简陋、丑陋、却散发着奇异生命力的“造物”,在垃圾山之间的空地上初具雏形。
它的主体由融合舰船最坚固的几段龙骨强行拼接而成,构成了一个大致呈椭圆形的框架。外层覆盖着厚薄不一的暗紫色生物装甲板,缝隙处用快速凝固的金属泡沫和能找到的一切坚韧材料填充。内部空间狭小拥挤,布满了裸露的管线和那几个并联的、嗡嗡作响的能量核心。它没有任何美观可言,更像是一头用尸骸拼凑起来的、垂死的金属怪兽。
老鬼称之为——“破浪者号”,一个带着讽刺和微弱希望的名字。
“核心动力……勉强能维持一个低功率的护盾和短途跃迁……前提是跃迁引擎能启动!”老鬼声音嘶哑,指着“破浪者”尾部一个由舰船主引擎残片和几个古老“观星者”灵能发生器强行耦合在一起的装置,“但那玩意儿的稳定性……我只有三成把握!”
“三成……足够了。”林森看着那丑陋的“救生筏”,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满身污垢、眼中交织着恐惧与期盼的幸存者。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潮汐”似乎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嗤啦——!
一道横贯整个视野的、巨大的空间裂缝猛地被撕开!暗沉的“潮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股由纯粹虚无和毁灭意念构成的先锋波,如同黑色的海啸,朝着碎片内部奔涌而来!所过之处,一切物质、能量,甚至空间本身,都被无声无息地抹除、同化!
“来不及了!上船!所有人!快!”“钉子”发出尖锐的呐喊。
幸存者们发出惊恐的呼喊,如同潮水般涌向“破浪者号”那狭窄的入口。
林森、老鬼和“钉子”留在最后,组织着混乱的人群。林森不断将微弱的钥匙烙印力量注入“破浪者”的骨架,试图临时加固它的结构,抵抗那即将到来的冲击。
先锋波的速度远超想象!
几乎在几息之间,那黑色的死亡之潮就已经涌到了垃圾山边缘!最外围的几座金属山峦如同沙堡般无声消融!
“关门!”老鬼嘶吼着,和“钉子”一起,用力拉上了“破浪者号”那由厚重装甲板临时改造的、密封性堪忧的舱门!
几乎在舱门合拢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击在“破浪者号”上!
整个“救生筏”如同被巨人握在手中的玩具,剧烈地翻滚、颠簸!内部灯光瞬间熄灭,只有能量核心过载的刺眼火花和警报器的红光在疯狂闪烁!人们像豆子一样在狭小的空间内被抛来甩去,惊恐的尖叫、骨骼碰撞的闷响、金属扭曲的呻吟混杂在一起!
林森死死抓住一根固定在龙骨上的缆绳,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全力催动钥匙烙印,乳白色的微光勉强笼罩住自身和附近一小片区域,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仿佛要冻结灵魂的“消亡”气息的侵蚀。
老鬼趴在主控台前,双手在剧烈摇晃中疯狂操作,试图稳定能量核心并启动那个不稳定的跃迁引擎。“钉子”则用身体挡住了一个松脱的能量管道,避免其伤到拥挤的人群,她的嘴角因为内脏震荡而溢出了鲜血。
“破浪者号”在黑色的潮汐中艰难地“漂浮”着,它的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些暗紫色的生物装甲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剥落。临时拼凑的护盾发生器闪烁着,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引擎……启动!!”老鬼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拍下了一个按钮!
嗡——!!!
尾部那强行耦合的跃迁引擎发出了不祥的、仿佛随时会解体的剧烈轰鸣!一道扭曲的、极不稳定的空间波纹在“破浪者”前方展开!
然而,就在这即将跃迁的刹那,林森通过钥匙烙印,清晰地感知到,在那汹涌的“葬送之潮”深处,有一个极其庞大、冰冷的意识,如同苏醒的巨兽,将“目光”……投向了这只正在挣扎的“虫子”!
紧接着,一股远比先锋波更加凝聚、更加恐怖的暗影能量,如同精准射出的利箭,穿透了混乱的潮汐,直接射向了“破浪者号”的跃迁引擎!
“不——!”老鬼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轰隆!!!
剧烈的爆炸从尾部传来,整个“破浪者号”猛地一颤,跃迁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能量失控的爆鸣和船体解体的撕裂声!
空间跳跃被强行中断!
“破浪者号”失去了大部分动力,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暴的潮汐裹挟着,翻滚着坠向……那无边黑暗的深处。
引擎被毁,动力丧失,“救生筏”在“葬送之潮”中彻底失控。那冰冷的意识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毁灭他们,而是像猫捉老鼠般,要看着他们在绝望中沉沦。林森和他的同伴们,连同这最后的希望方舟,将坠向何方?是彻底的湮灭,还是……另一个未知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