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二牛蹲在瓜田边的草棚下，手里攥着一根竹竿，时不时敲打几下地面，吓唬那些想来偷瓜的野物。月光如水，洒在绿油油的西瓜上，映出一片银白。
\"二牛，换班了！\"远处传来铁柱的喊声。
二牛应了一声，却迟迟没动身。他总觉得今晚的田野有些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田鼠、野兔总会闹出些动静，可今晚却安静得出奇，连蛙鸣都听不见了。
\"磨蹭啥呢？\"铁柱走近了，手里提着盏煤油灯，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特别安静？\"二牛压低声音问。
铁柱嗤笑一声：\"咋的，怕鬼啊？\"
二牛没接话。他从小在村里长大，听过太多关于这片土地的诡异传说。老人们常说，夏夜里有个叫\"夜游神\"的东西会在田间游荡，专门带走不听话的孩子。虽然二牛已经十七岁了，早过了信这些的年纪，但此刻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行了，你回去吧，我守着。\"铁柱接过竹竿，打了个哈欠。
二牛点点头，刚要走，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田埂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那影子比常人高大许多，动作却异常轻盈，像飘着一样。
\"铁柱，你看见没？\"二牛一把抓住铁柱的胳膊。
\"啥？\"铁柱顺着二牛指的方向看去，\"啥也没有啊，你眼花了吧？\"
二牛揉了揉眼睛，田埂上空荡荡的，只有几株高粱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可刚才那影子分明...
\"肯定是困了，赶紧回去睡吧。\"铁柱拍拍他的肩。
二牛点点头，心里却打定主意明天要问问村里的老人关于\"夜游神\"的事。
回家的路上，二牛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加快脚步，耳边似乎有细微的沙沙声跟着他移动。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时，一阵凉风突然袭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谁？\"二牛猛地转身，却只看见月光下自己拉长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二牛就去找村里最年长的李大爷。李大爷九十多岁了，是村里公认的\"活字典\"，知道所有古老的传说和禁忌。
\"夜游神？\"李大爷眯起浑浊的眼睛，手里的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你小子问这个干啥？\"
二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晚看到的说了一遍。
李大爷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那是'守田人'，不是啥夜游神。早年间，每个村子都有这么个东西，看护庄稼的。后来...后来就很少见了。\"
\"那到底是啥？\"二牛追问。
李大爷摇摇头：\"说不清是啥，有人说是土地爷的化身，有人说是孤魂野鬼讨口饭吃。总之，它不害人，你也别去招惹它。\"
二牛还想再问，李大爷却摆摆手表示不愿多说。临走时，老人突然抓住二牛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记住，要是再看见它，别跟它对视，也别叫它的名字。\"
这句话让二牛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傍晚时分，铁柱来找他，说今晚要去邻村看露天电影。
\"不去，我得守瓜田。\"二牛说。
\"你咋了？自从昨晚就怪怪的。\"铁柱皱眉，\"该不会真信了那些鬼话吧？\"
二牛没解释，只是坚持要留下。最后铁柱妥协了，答应看完电影就来陪他。
夜幕降临，二牛独自坐在草棚里，煤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他不断回想李大爷的话，眼睛时不时扫视四周的黑暗。月亮被云层遮住，田野陷入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二牛听见田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拨弄瓜叶。他屏住呼吸，握紧了竹竿。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草棚外。二牛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他想起李大爷的警告，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二牛...\"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二牛浑身一颤，这声音莫名熟悉，却又陌生得可怕。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回应。
\"二牛...\"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几分急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铁柱的喊声：\"二牛！你在哪？\"
那诡异的声音立刻消失了，二牛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儿！\"二牛高声回应，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铁柱提着灯走过来：\"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二牛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的事说了。
铁柱听完，脸色也变了：\"你...你真的听见有人叫你名字？\"
二牛点头，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走，去看看。\"铁柱突然说。
\"看啥？\"
\"脚印啊！要真有东西来过，肯定会留下脚印。\"
二牛觉得有理，两人提着灯仔细检查草棚周围的地面。在松软的泥土上，果然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比常人的大许多，而且脚印很深，像是背负着极重的东西，但奇怪的是，脚印之间的间距很小，不像是大步行走留下的。
最诡异的是，这些脚印上没有鞋底的纹路，光滑得像是什么东西直接踩出来的。
\"这...\"铁柱的声音有些发抖，\"这脚印咋这么怪？\"
二牛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其中一个脚印。泥土冰凉刺骨，完全不像是夏夜应有的温度。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泥土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啊！\"二牛猛地缩回手。
\"咋了？\"铁柱问。
二牛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没有任何伤口，但那疼痛感却真实存在。更奇怪的是，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二牛！二牛！\"铁柱的声音越来越远。
二牛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一片金黄的麦田，一个佝偻的背影，一双浑浊的眼睛...最后，他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月光下，缓缓转过身来...
\"二牛！醒醒！\"
二牛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铁柱正焦急地拍打他的脸。
\"我...我怎么了？\"二牛挣扎着坐起来，头痛欲裂。
\"你突然就晕倒了，吓死我了！\"铁柱扶他起来，\"咱们赶紧回村吧，这地方邪门。\"
二牛点点头，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诡异的脚印。月光下，他恍惚看见脚印正慢慢消失，就像被什么东西抹去一样。
回到村里，二牛发起了高烧，一连三天卧床不起。村里人都说他中了邪，李大爷来看他，在他枕头下放了张黄符，又在他额头抹了些香灰。
第四天早上，二牛的烧退了，但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徘徊，每到夜深人静时，就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在屋外来回走动。
第七天夜里，二牛实在忍不住了，他悄悄起床，从窗户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高大的黑影就站在他家院子里，一动不动地面朝着他的窗户。那黑影的轮廓模糊不清，但二牛能感觉到它正在\"看\"着自己。
就在这时，黑影突然抬起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手指弯曲，像是在比划什么。
二牛的心跳几乎停止，这个手势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小时候爷爷教他赶鸟时用的手势！爷爷去世已经十年了，这个手势除了他没人知道。
\"爷...爷爷？\"二牛不自觉地轻声呼唤。
黑影似乎听到了，它缓缓放下手，然后...开始向窗户走来。二牛惊恐地后退，却看见黑影在窗前停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在月光中。
第二天，二牛去找李大爷，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老人听完，久久不语，最后叹了口气：\"那不是夜游神，也不是守田人...那是'归魂'。\"
\"归魂？\"
\"人死后，魂要在阳间待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去阴间。有些魂因为牵挂，会一直徘徊不去。\"李大爷看着二牛，\"你爷爷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二牛愣住了。他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二牛啊，咱家那块祖传的玉佩，千万别弄丢了...\"
玉佩！二牛猛地站起来。爷爷去世后，玉佩就不见了，家里人都以为是被爷爷带进棺材了。难道...
\"李大爷，我爷爷的坟...能挖开看看吗？\"二牛颤抖着问。
李大爷摇摇头：\"使不得！惊扰亡魂是大忌。不过...\"老人沉思片刻，\"你可以去坟前问问。\"
当天傍晚，二牛独自来到爷爷坟前。夕阳把墓碑染成血红色，四周静得可怕。
\"爷爷，\"二牛跪在坟前，声音哽咽，\"您是不是在找玉佩？它没在坟里，去年发大水时，我把它藏在村口老槐树的树洞里了...\"
话刚说完，一阵阴风突然刮过，吹得坟头的草簌簌作响。二牛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当天夜里，二牛梦见爷爷站在他床边，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老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门外，身影渐渐消失在月光中。
第二天一早，二牛去老槐树那查看，树洞里的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古旧的铜钱，用红绳穿着，像是某种护身符。
从那天起，二牛再也没见过那个高大的黑影。但每当夏夜守田时，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守护着这片土地，保护着庄稼和村里的人。
有时，在月光特别明亮的夜晚，二牛会看见田埂上有一串奇怪的脚印，比常人的大许多，脚印之间的间距很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而谨慎地巡视着这片它守护了不知多少年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