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语音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促狭的笑意,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慢悠悠道:“说真的,你啊,别光想着打拼事业,
早点谈个女朋友才是正道,也让我少操心些。
陆择耳尖微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避开母亲促狭的目光,轻笑一声:“妈,我事业刚起步,这事急不来。”
“急不来也得放在心上。”秦语音放下咖啡杯,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你爸当年追我时,可比你主动多了。
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在外打拼,我也能更放心。”
他抬眼,望见母亲眼底真切的期盼,心头一暖,颔首应道:“知道了,遇到合适的,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谈话终了,两人起身告别。江城的风依旧温润,陆择望着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直至其融入人流,才收回目光。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工作伙伴的电话,语气迅速切换成沉稳的专业模样,步履匆匆地走向不远处的写字楼,属于他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
三个月后,乔欢的画和几位新锐画家的作品一起在星辰基金会的艺术中心,举行青年艺术家联展,主题为《盛放》。
展厅里,《泞泥》《尘埃》《破土》《萌芽》等四幅这三个月的系列新作和乔欢亲手设计的周边手偶相映成趣,
新作笔触更显舒展自由,色彩里多了几分明亮暖意,吸引了大批年青观众驻足,
陆晴带着李哥赶来给乔欢捧场,看着人群中从容讲解画作的乔欢,嘴角扬起欣慰的笑。
李哥凑在她身边,咂咂嘴:“还是你有远见,这丫头现在可比以前耀眼多了,咱们画廊的那三成作品,都被抢着预定呢。”
老周也拄着拐杖来了,乔欢快步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师傅,您看这些画,都是按您说的,守住本心画的。”
老周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画作,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好,欢丫头,你现在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创作之路了。”
第一天展出还没结束,秦伊就带着一位新加坡的资深收藏家走进了展厅。对方身着剪裁利落的亚麻西装,
手里捏着一本烫金画册,目光刚落在《破土》那幅画的色块上,便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林先生,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有灵气的工笔画传承人乔欢小姐的作品”
秦伊笑着朝迎上来的乔欢摆了摆手示,语气里满是骄傲,“她的作品里有股韧劲,是现在很多青年艺术家缺少的生命力。”
被称作林先生扶了扶眼镜,指尖轻轻划过画作旁的简介卡,视线从《泞泥》的沉郁墨色一路移到《萌芽》的嫩黄笔触,
眼底渐渐亮起光芒:“乔小姐的系列作品完整呈现了从桎梏到绽放的过程,
情感浓度很足。展会结束后,我想和负责人详细聊聊收藏合作。”
签约基金会的好处开始显现了,乔欢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一切商务有关的东西都交给基金会的负责人叶修和陆晴负责。
展会第二天的晨光透过展厅穹顶的玻璃,给乔欢的画作镀上一层柔光。
一位身着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身材挺立的男子静立在《萌芽》前,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目光胶着在画上那抹嫩黄笔触上,久久未动。
乔欢巡场时瞥见他,那身形轮廓莫名熟悉,让她心头一跳。
她放缓脚步,正欲走近轻声询问是否需要讲解,男子似有感应般猛然转头,目光直直撞进她的眼底。
那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隐忍,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炽热,只一瞬,便深深烙印在她心上。
“陆择!”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乔欢浑身一僵,几乎以为是连日来被旁人偶尔提及的名字勾起了幻觉。
她下意识抬步想追,脚尖刚离地,又硬生生顿住,指尖攥得发白。
自嘲的笑意爬上嘴角,她摇摇头,定是最近老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才让沉寂多年的心事蠢蠢欲动,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幻觉。
展厅外,陆择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离去,西装外套的衣角被风吹起。
直到站在街角的树荫下,他才扶住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口罩下的脸颊早已滚烫。
刚刚乔欢朝他走来的模样,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还是记忆里那般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只是褪去了年少的青涩,添了几分小女人的柔媚与从容,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跳。
六年了。从剑桥的初雪到异国的盛夏,身边从不缺示好的莺莺燕燕,可他万花丛中过,始终孑然一身,从未对谁真正敞开心扉。
直到此刻,心跳如擂鼓的悸动席卷全身,他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么多年的克制与疏离,不过是因为心里早已住着一个人。
在那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裹紧私立高中的校园。
上学第一天,被堂弟陆明卓锁厕所里的他,潮湿的瓷砖沁着寒气,鼻间满是霉味与消毒水的混合气味,童年被生母关在衣柜的阴影,让他如同坠入万丈深渊,
黑暗中突然闯进一束手机微光,姑娘的声音带着点莽撞的清亮:“喂,你没事吧?”如同一双手把他拉回了人间。
在学校里和堂弟陆明卓打架后,被爷爷叫去问话,虽然三婶为陆明卓告状被罚,但其实他很羡慕陆明卓有个护着他的母亲。
而他,伤得再重也没有人在乎,养母(那时和养母秦语音还没交心。)也不会为他这个私生子出头。
而他没想到她为了他的伤口,翻了老宅的墙,带着伤药在树上等他,
看到他就蹲下来扒拉他的衣服,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设男女大防的女孩,
当她的指尖触到背后伤口时他瑟缩了一下,她立刻放轻动作:“别怕,我带了碘伏和纱布。”
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淡淡的橘子汽水味,手里的动作麻利又仔细,仿佛处理这样的伤口早已熟稔。
等她帮他包扎好,才想起问:“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他抿紧唇没说话,她也不追问,只是把口袋里的奶糖塞给他:“吃点甜的,就不疼了。”她原路返回家时。
他转头时,正看见她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落在院墙上的爬藤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陆家的家族第一次祭祖大典,他以私生子的身份第一次亮相,那些隐晦的目光、低声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晚饭后他躲到后院,院墙很高,枝叶繁茂,抬头却看见她坐在墙头,两条腿晃悠着,手里举着一瓶冰可乐。
“我在这儿等你好久啦。”她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眼底却亮得惊人,“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别往心里去。
你看,可乐还是冰的,喝了就不难过了。”晚风掀起她的裙摆,她伸手把可乐递下来,指尖因为攥得太紧泛着白。
他仰头望着她,月光落在她脸上,驱散了周遭所有的恶意与寒凉。
原来那些细碎的瞬间早已有了重量。黑暗厕所里的微光,翻墙时蹭脏的校服,墙头递来的冰可乐,还有她眼里始终未变的纯粹与坚定,这些点点滴滴,
早已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骨血,在岁月里生根发芽,无论后来走了多远,都从未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