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夜半时分,英国公府的大门被猛烈敲击。
值夜的家丁被惊醒,怒气冲冲地咒骂起来。
门外守卫听得真切,那人吼声如雷:“哪个瞎了眼的东西,深更半夜来砸门,扰了你爷爷的清梦!”
伴随着一阵喧闹与斥责,国公府那沉重的门扉终于徐徐开启。
一名守门家丁睡意未消,正待发作,抬眼却见一铁甲裹身的壮汉立于门前,双手横刀,目光如冰。他心头一颤,慌忙后退欲闭门躲避,却被对方一脚抵住大门。
未等他呼救,那人已疾步上前,一手掐住其咽喉,另一只手紧捂口鼻,令其动弹不得。
耳边随即传来低沉而冷酷的声音:“若敢出声,脑袋不保。”
这一句如寒刃刺骨,家丁顿时清醒,定睛细看,才知来者乃军中武将。
“天子有诏,速唤英国公接旨。”
“是是是,小人立刻去通报!”家丁连滚带爬地冲入内院,直奔正堂禀报。
……
无人知晓圣旨所载何事。但不久之后,英国公张懋便以夫人生辰为由,在府中大摆宴席,遍邀京师勋贵赴会。
朱由校一直忧心之事——勋臣与文官暗中勾连——表面上并未显露端倪,可他心中始终难以安宁。
于是他密召孙云鹤入宫,命其从北镇抚司中遴选精锐,潜行查探朝中官员与勋贵往来之举,严密监视一举一动。
论及侦讯之道,孙云鹤在许显纯等五人之中,最为老练狠准。
……
辽东之地,熊廷弼并未如他人一般坐等朝廷命令或皇帝谕旨。
努尔哈赤一面议和,一面调集重兵猛攻抚顺明军,这一切早在熊廷弼预料之中。他从不信这“老奴”会真心求和。
他对努尔哈赤深知透彻:此人狂妄自大,早年尚未统合女真各部时,便敢挑衅大明。如今虽遭挫败,兵力受损,但远未至山穷水尽,以其脾性,绝不会甘居人下。
这般阳奉阴违的伎俩,彻底激怒了本就刚烈如火的熊廷弼。
他当即下令,命参将赵率教、祖大寿、李怀信三人统领骑兵,轮番出击。
每次出塞兵力皆逾五千,自花包冲堡、三岔儿堡等地出发,沿河穿山,深入建州卫腹地。
凡所经之处,村落、部族、山寨尽数荡平。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当地居民,一律斩杀不留。
熊廷弼更颁下军令:凡斩获辫发首级者,皆记功授赏。
赏格另设等级:女子首级十颗计一功,老年男丁五颗计一功,孩童十五颗计一功。战场斩将则另论重赏。
明军士气因赏赐而高涨,只要立下战功就能得到银钱,谁还去管敌人是谁。
斩杀敌寇便有回报,过去滥杀无辜冒领军功的事早已司空见惯,利益当前,从不讲什么道义。
尽管如此,出击的成果却寥寥无几。建奴的聚居地极为稀少,几乎难以寻觅。
努尔哈赤早将百姓尽数迁往核心寨堡,边境一带荒凉冷清,连个炊烟都看不见。
熊廷弼甚至联络了毛文龙,请他从旁策应,牵制敌方兵力,打乱其部署。
毛文龙欣然应允,这类袭扰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趁夜突袭、断粮道、焚哨所,他乐在其中。
他正想借此机会磨练新招的镇江军,这批兵员大多未经大战,急需实战锤炼。
于是派出两名养孙出征,毛永诗(孔有德)、毛有杰(耿仲明)以把总之职统领千余人马主动进击。
二人得毛文龙真传,擅长游击周旋,行踪飘忽,打得守备的敌军晕头转向,防不胜防。
而年岁尚轻的毛永喜(尚可喜)则被留在身边亲自调教,授以百户之衔,执掌镇江军中要职,地位非同一般。
即便南北同时施压,熊廷弼与毛文龙双线出击,仍未能取得决定性进展。
努尔哈赤老谋深算,利用明朝旧日修建的卫所和兵堡作为据点,层层设防,步步为营,使明军无法再如以往深入其后。
攻势持续不到半月,双方皆无奈收兵,悄然撤回原防。
......
沈阳城内,议事厅中。
“台台,这般零散骚扰毫无意义。末将以为,若真要开战,不如上奏朝廷,请调大军,来一场决战。”
“届时末将愿率先锋,直捣敌巢,定叫老奴败于阵前。”
祖大寿出身辽东将门,家族在军中根基深厚。
因立场明确,未遭朱由校清算,反升为参将,权势日盛,祖家如今声望正隆。
血气方刚的他,一心只想冲锋陷阵,积累军功,谋求更高爵位。
与昔日那个沉浮于权谋与投机之间的形象判若两人。
但熊廷弼始终坚持固守策略,对祖大寿的请战连考虑都未考虑便予驳回。
虽辽军已有起色,但他深知,若在旷野交战,尚无把握战胜骁勇善战的建州铁骑。
重甲步兵一直是让他最为棘手的存在,辽军所配备的火器多为粗制滥造,杀伤力微乎其微。
威力较强的火炮,在这寒风刺骨、冰雪覆盖的地带几乎无法施展,更不必说那些密林遮天的深山险地,仅是搬运便已寸步难行。
“不必再争了,即便本官点头,圣上也不会答应。”
“把外围驻军尽数撤回,没了粮草与百姓供其劫掠,老奴绝不会白白损耗兵力深入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