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分神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意念刚起,手指便已精确地、毫不迟滞地完成了弯曲的动作。
他尝试调动一丝残存真气运转于特定经脉,心念所至,真气便如同最忠实的士兵,沿着既定的路线顺畅流淌,没有丝毫晦涩或偏差,效率似乎比之前高出那么一丝。
“这种感觉……”杨过分神仔细体会着。就好比,原本操控这具身体,像是隔着一定厚度的皮革去操纵一个复杂的木偶,虽然也能行动,但总有一层隔阂,反馈不够直接,精细控制需要更多的心力。
而现在,那层“皮革”仿佛消失了。
身体变成了一台结构精密、反应灵敏至极的仪器,而那道“本命蛊印”便是最核心的指令输入与反馈接收终端。
意念即指令,身体这台“仪器”便会在“蛊印”的协调下,以最高的精准度和效率去严格执行。
无论是肌肉的收缩舒张、气血的流转快慢、真气的聚散离合,甚至是对外界蛊灵之气的细微感应与吸纳,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得心应手”和“如臂使指”。
这并非力量层面的直接提升,而是“操控精度”与“身心合一”程度质的飞跃!
就像一名剑客,内力未增,但对手中长剑的每一分重量、每一寸锋刃的感知与控制,达到了入微之境,其剑法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才算是……真正的‘以身为蛊’啊。”杨过分神心中明悟。
之前的《百蛊金身诀》,所谓的“以身为蛊”,更像是一个被动承受的“培养皿”方案,将身体当作蛊坯去淬炼,等待他人来收割炼化。
而此刻,经过自我炼化,烙下本命蛊印,这具身体才真正从一个“被培养的蛊坯”,转变成了一个“被自身完全掌控、可如驱使蛊物般精密操控的活性蛊体”!
从此,他既是培育这“人蛊”的蛊师,又是这“人蛊”本身。
修炼《百蛊金身诀》带来的淬炼效果,将完全服务于他自身,而功法预设的那些为他人做嫁衣的“后门”,则因为“蛊已有主”,且主人就是自己,而被最大程度地屏蔽、干扰,甚至可能在未来被逐步同化或改造。
隐患虽未根除,但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方源”盘坐于石床之上,心神沉静,正细细体会着“自我蛊化”后那微妙而精准的身体掌控感,同时引导着天蚕功的疗伤心法与这具“蛊身”的特性缓缓磨合,加速伤势的修复。
墙角的毒虫依旧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新生“蛊主”的隐晦威压。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却带着明显倨傲意味的叩击声,突兀地在厚重的石门外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声穿透门板传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方源师弟,可在屋内?开门,血蝠师兄有话问你。”
血蝠?
杨过分神瞬间从内视状态脱离,掌控“方源”身体的眼眸微微睁开,一丝冷芒自眼底深处掠过。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
从毒蝎的记忆搜魂,以及方源本尊残留的强烈恨意中,都已清晰得知——这位“血蝠”师兄,正是蛊神教真传弟子之一,也是柳莺攀附的新靠山,更是此次指使林枭四人围杀方源的幕后黑手!
他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还带着……柳莺?
方源的记忆碎片中,那个曾经巧笑嫣然、如今却面目可憎的女子的形象,同样清晰浮现。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而且,时机挑得如此“恰好”,在自己刚刚完成“自我蛊化”、伤势未愈、最需低调蛰伏的时候。
杨过分神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丝毫异色。
他缓缓起身,故意伪装重伤未愈状,脚步略显虚浮,走到门边,拔掉门栓,将那面代表“闭关”的骨牌摘下,然后缓缓拉开了沉重的石门。
门外,站着两人。
当先一人,身着绣有银色蜈蚣纹路的暗紫色长袍,这是蛊神教真传弟子的标志服饰。
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阴鸷之气,眼神锐利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居高临下的傲慢,正是血蝠。
他周身气息凝练,隐隐有九霄天境巅峰乃至触摸到扶摇门槛的波动,在蛊神教年轻一辈中,确属翘楚。
落后血蝠半步的,是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她身段窈窕,面容姣好,此刻却低眉顺眼,依偎在血蝠身侧,只在抬眼看向门内“方源”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愧疚?有不安?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正是方源曾经的未婚妻,柳莺。
“血蝠师兄,柳……师姐。” “方源”依着记忆中的礼节,微微躬身,声音沙哑,气息微弱,将一个重伤侥幸逃回、惊魂未定的外门弟子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
血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在“方源”身上扫过,着重在他苍白的脸色、染血的衣襟以及虚浮的脚步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并未进门,只是站在门槛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开门见山地厉声质问道:
“方源,林枭、岩豹、花蛛、毒蝎四人,与你一同外出执行‘探查西南异动’任务,如今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他们四人现在何处?”
明知故问!
杨过分神心中冷笑。
这血蝠演技倒是不错,明明是他指使那四人伺机除掉方源,如今却反过来质问幸存者,无非是想先声夺人,占据道德制高点,同时试探方源的反应。
“回师兄,”“方源”抬起头,眼神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恐惧与后怕,声音带着颤抖,“我们……我们在探查时,不慎误入一处险地,遭遇了极其厉害的毒瘴和一群狂暴的‘蚀金蚁’……林枭师兄他们……他们为了掩护我突围,不幸……不幸罹难了……”
这套说辞,是他早就根据南岭常见危险和方源记忆编好的,合情合理。
“哦?遭遇蚀金蚁群?掩护你突围?”血蝠眉毛一挑,显然不信,语气更加咄咄逼人,“据我所知,蚀金蚁虽凶,但以林枭四人的本事,若只是遭遇,纵然不敌,脱身应当不难。为何独独你一人逃脱?该不会……是你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甚至……暗中做了些什么手脚吧?!”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方源”,九霄巅峰的气势隐隐压迫过来:“那四名弟子皆是教中栋梁,不明不白折损,你必须给个交代!若说不出个所以然,便随我去刑堂走一趟,自有手段让你吐露实情!”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与栽赃!
去刑堂?以蛊神教刑堂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审讯手段,别说一个重伤的外门弟子,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要被撬开嘴巴,屈打成招不过是等闲。
“方源”脸上适时的露出惊慌与冤屈之色:“师兄明鉴!师弟绝无虚言!实在是那蚁群规模太大,还有蚁后指挥,林枭师兄他们也是为了保住探查到的情报,才拼死让我带消息回来……师弟若有半句假话,甘受万蛊噬心之刑!”
血蝠冷哼一声,显然对这番辩解不屑一顾。他真正的目的,本就不是追究那四人的死因。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压低,却带着更深的贪婪与威胁:
“方源,休要狡辩!那四人定是被你所害!不过……念在你往日还算勤勉,本师兄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盯着“方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交出‘九节翡翠’,此事,我便可以当作没发生过,甚至还能在长老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九节翡翠!果然是为了这个!方源记忆中,他曾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下,于某处古洞中发现了一枚即将孵化的“九节翡翠”虫卵。
此乃传说中的极品蛊虫,成长潜力无穷,一旦培育成熟,对蛊师的助益难以估量。
他视若性命,连师门都未上报,只将此事偷偷告诉了最信任的未婚妻柳莺。
如今,这却成了催命符!
柳莺站在血蝠身后,听到“九节翡翠”四字,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不敢与“方源”对视。
“方源”脸上露出茫然与错愕,随即是“恍然大悟”般的愤怒与悲怆,他看向柳莺,眼神痛心疾首:“柳莺……你……你竟然……”演技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