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收起木族信符,并未立刻前往木族部落,而是继续按照既定路线,朝着西南方向的焚天裂谷前行。体内魔印虽暂归蛰伏,但那缕若有若无的共鸣感,如同悬于神魂之上的丝线,时刻提醒他远方存在着同源而异变的威胁。他需要尽快赶到焚天裂谷,寻找化解魔印的契机,亦或至少弄清那“九幽玄煞铁”(或昊阳玄真铁)的真相。
南荒地貌逐渐变得愈发蛮荒古老。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虬龙般缠绕其间,地面堆积着厚厚的腐叶,散发出潮湿霉烂的气息。毒虫瘴气时有出没,寻常修士至此,若无避毒手段或强横修为,寸步难行。
云逸运转《寂灭冰狱道》,周身弥漫的极寒寂灭气息自然将靠近的毒瘴虫豸排斥在外,《影遁术》更是让他在复杂的地形中如鱼得水。他一路疾行,同时神识高度集中,不断感知着周围环境,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以及魔气的踪迹。
越往西南深入,妖兽的踪迹越发频繁,其实力也明显增强。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所遭遇的妖兽,约有三分之一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魔化迹象!这些魔化妖兽更加暴戾嗜血,攻击性极强,甚至会出现同类相残、吞噬进化的可怕景象。
云逸数次出手,以寂灭剑气斩杀魔化妖兽,并仔细检查其晶核。结果与之前类似,晶核内的魔气皆属同源污染,并非直接源自魔心,但污染程度似乎更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不断扩散和加剧这种异变。
“魔心遁逃不过十余日,污染范围竟已如此之广,程度如此之深?”云逸心情沉重。这绝非自然扩散的速度,那魔心定然在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加速催化着南荒的魔化进程。
五日后,一片奇特的地貌出现在云逸面前。
前方不再是连绵的山林,而是一片广阔无垠、色彩斑斓的巨型沼泽。沼泽中水洼星罗棋布,水面漂浮着七彩油沫,散发出甜腻而令人头晕的异香。泥沼之上,生长着各种奇形怪状、色泽艳丽的植株,许多植株甚至还在缓缓蠕动,显然是拥有攻击性的妖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瘴气,毒性猛烈,能腐蚀灵力护罩。
“七彩毒沼……”云逸认出此地。根据地图显示,这是前往焚天裂谷的必经之路,也是南荒着名的险地之一。沼泽内不仅环境恶劣,更潜伏着诸多剧毒妖兽,甚至传说有达到三级层次的毒蛟盘踞。
他尝试绕行,却发现沼泽范围极广,两侧皆被更加险峻、遍布空间裂缝的荒古山脉阻挡,唯有穿越沼泽是相对“安全”的路径。
云逸略作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即一步踏入七彩毒沼的范围。
脚下泥泞柔软,带着强烈的吸附力。寂灭灵力自行在足底形成一层极薄冰霜,使他能够踏泥而行。瘴气触碰到他周身的寂灭力场,发出“嗤嗤”的声响,被不断湮灭,但新的瘴气又源源不断地补充而来,对他的灵力消耗不小。
他小心翼翼地在沼泽中穿行,神识尽可能向外延伸,避开那些气息特别强大的区域。
行至沼泽深处,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和打斗声,其间还夹杂着熟悉的木族法术特有的清新气息以及妖兽的嘶吼。
云逸目光微凝,悄然靠近。
只见一片稍显坚实的泥洲上,十余名木族修士正结成一个奇特的青木阵法,苦苦抵挡着三头体型庞大、形似鳄鱼、却通体覆盖着七彩鳞片、口中喷吐毒烟的魔化妖兽的进攻!这些鳄妖实力强悍,皆在二级上品,且毒性猛烈,每一次扑击都让木族修士的阵法光罩剧烈摇晃。
为首指挥的,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木族女子青苓!她此刻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显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仍咬牙坚持,手中法诀变幻,引导着阵法之力,催生无数坚韧青藤缠绕鳄妖,为同伴创造攻击机会。
然而鳄妖鳞甲坚硬,力大无穷,更是悍不畏死,不断撕碎青藤,撞击阵法。眼看阵法即将破碎,一名木族青年为了修补一处裂缝,灵力耗尽,被一头鳄妖尾巴扫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落入毒沼之中,瞬间被泥沼吞噬!
“阿木!”青苓惊呼,目眦欲裂。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冰冷死寂的剑光如同天外流星,骤然从侧方密林中射出,精准无比地掠过一头鳄妖相对脆弱的眼部!
噗嗤!
寂灭剑气爆发,那鳄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只眼睛瞬间被冰封湮灭,疯狂地翻滚起来。
紧接着,云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手中冰狱剑胚挥洒,道道灰芒剑气纵横交错,专门攻击另外两头鳄妖的关节、口鼻等弱点之处。
他的加入瞬间打破了战局平衡。寂灭剑气对魔化生物有着天然的克制,虽不能瞬间斩杀皮糙肉厚的鳄妖,却能让它们痛苦不堪,动作迟滞。
木族修士压力大减,青苓见状,精神一振,急忙指挥族人配合云逸攻击。
“青木缠丝,缚!” “灵叶飞刃,斩!”
有了明确目标,木族修士的法术变得更具威胁。青藤死死缠绕住受伤的鳄妖,锋利的灵叶如同飞刀般切割着它们的伤口。
云逸则抓住机会,身随剑走,《影遁术》发挥到极致,每一次出现都必然在鳄妖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覆盖冰霜的伤口。
不过一炷香时间,三头凶悍的七彩毒鳄便被众人合力斩杀,庞大的尸体倒在泥沼中,迅速被毒泥腐蚀。
战斗结束,木族修士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向云逸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青苓上前,对着云逸深深一礼:“多谢道友再次出手相救!青苓与族人感激不尽!”
云逸收剑,淡淡道:“恰逢其会。你们为何深入此地?”
青苓苦笑:“不瞒道友,我等是奉命前往沼泽深处的‘鸦神林’边缘,采集一种名为‘七窍鸦胆草’的灵药。此药是配制化解新型魔毒药剂的主药之一,族中急需。不料此次沼泽中的魔化生物如此之多,实力也远超记载……”她看着又损失一名同伴,神色悲戚。
“新型魔毒?”云逸捕捉到关键词。
青苓脸色凝重地点头:“是的。近期南荒各地不仅魔化妖兽增多,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魔毒。中毒者并非立刻死亡,而是会逐渐失去神智,变得狂躁易怒,体内生机慢慢转化为魔气,最终成为只知杀戮的魔物,甚至……甚至能通过撕咬传播!我木族已有数个边缘寨子遭殃,损失惨重。”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族中长老推断,这魔毒的源头,恐怕与近期天地异变、魔气滋生有关。所以才急需鸦胆草试制解药。”
云逸心中凛然。魔心不仅催化妖兽魔化,竟还在散播如此歹毒的魔毒?其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加速恢复?
他忽然想到自己体内的魔印,那魔心对自己“寂灭道种”的渴望……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那魔心,莫非是想通过魔毒制造大量的魔兵魔将,甚至……培养出更适合它夺舍或吞噬的“容器”?
“鸦神林在何处?”云逸问道。他记得地图标注,鸦神林位于七彩毒沼深处,其另一个方向,正是通往焚天裂谷。
青苓指了一个方向:“据此向西约百里,便是鸦神林外围。那里毒瘴更浓,鸦胆草多生长在林边缘的枯骨鸦巢附近,但有大量毒鸦守护,甚至可能有……鸦神部落活动。”提到“鸦神部落”,她声音下意识压低,带着明显的忌惮。
“鸦神部落?”
“那是一个信奉古老鸦神的原始部落,”青苓解释道,“他们性情古怪,排外且强大,擅长驱使毒鸦和施展诅咒之术,常年栖息在鸦神林深处,极少与外界往来。我族亦不愿轻易招惹他们。”
云逸沉吟片刻,道:“我欲往焚天裂谷,需穿过鸦神林边缘。或许可同行一段。”
青苓闻言大喜:“有道友同行,自是再好不过!”有云逸这等强援在侧,安全系数将大大提升。她连忙命令族人简单休整,处理伤口,收殓同伴遗物。
休整期间,云逸向青苓打听更多关于焚天裂谷的信息。
青苓所知似乎也不比苏家玉简中记载的多多少,只知那是一片极其炎热、环境恶劣的巨裂谷,传说谷底有地火熔岩,生存着许多火系妖兽,甚至可能有上古火灵遗种。木族属性偏木系,与火相克,故极少靠近那片区域。关于“九幽玄煞铁”或“昊阳玄真铁”,她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青苓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曾听族中一位最年长的祭司婆婆提起过,焚天裂谷在非常古老的时代,似乎不叫这个名字,而被称为‘落日之渊’……传说那里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上古时期,有难以想象的巨大火球从天外坠落,撞击大地而成。那火球并非凡火,蕴含着极致的毁灭与……净化之力。婆婆说,那是太阳的碎片,坠入了九幽,故而那片土地既蕴藏着焚尽万物的地火,也残留着一丝源自天外的纯阳净化之意,只是年代太过久远,那丝净化之意早已被地火煞气掩盖,难以感知了。”
落日之渊?太阳碎片?纯阳净化之意?
云逸心中猛地一跳!苏家玉简中关于“九幽玄煞铁”记载的矛盾之处似乎有了解释!若那陨星核心真是所谓的“太阳碎片”,其蕴含的自然是至阳至刚的“昊阳”之力,坠入地脉深处万载,与地火煞气交融,方才可能形成既含纯阳又带煞气的奇特产物!
而那一丝被掩盖的“纯阳净化之意”,或许正是化解魔印的关键所在!
这个猜测让云逸精神大振,前往焚天裂谷的决心更加坚定。
休整完毕,一行人再次上路。有云逸这个煞星开道,寻常魔化妖兽根本不敢靠近,路途顺利了许多。
期间,云逸多次暗中尝试感应魔印,发现越是靠近鸦神林方向,魔印那缕微弱的共鸣感似乎就越发清晰,甚至隐隐传来一种躁动与……警告之意?
仿佛那片区域存在着让魔印本身都感到忌惮的东西。
这非但没有让云逸退缩,反而更加警惕和好奇。
终于,在穿越了重重毒沼后,一片更加阴森诡异的森林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的树木不再是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紫黑色,枝叶扭曲,仿佛一只只干枯的鬼爪伸向天空。林间弥漫着灰黑色的雾气,能见度极低,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如同灰烬般的物质,吸入肺中带着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毒性比外围瘴气更强数倍!空气中寂静得可怕,唯有偶尔从林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乌鸦啼叫声,打破了死寂。
这里便是鸦神林。
在林边一片相对空旷的乱石滩上,赫然可见许多用枯骨和黑色羽毛搭建的简陋巢穴,巢穴周围零星生长着一些叶片呈七窍空洞状的暗紫色小草,正是七窍鸦胆草。但不少草株已然枯萎,仿佛被什么力量抽干了生机。
“就是这里!大家小心,采集鸦胆草,动作要快!警惕毒鸦!”青苓低声下令,木族修士们立刻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进行采集。
云逸则负剑立于一旁,神识全力散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他感觉到,这片森林深处,隐藏着数股极其隐晦却强大的气息,其中一股甚至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而那魔印的躁动感也达到了顶峰,不断传递出厌恶与警惕的情绪。
突然!
呱——!呱——!呱——!
刺耳聒噪的鸦啼声如同潮水般从林中爆发!紧接着,黑压压一片,数以千计、体型硕大、眼冒红光的毒鸦如同乌云般从林中扑出,直冲向正在采集灵药的木族修士!
这些毒鸦尖锐的喙和爪子上都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带有剧毒!
“敌袭!结阵防御!”青苓大惊失色,急忙呼喊。
木族修士们迅速靠拢,青木阵法再次亮起。
然而这次鸦群数量太多,冲击力极强,阵法光罩瞬间被撞击得波纹荡漾,摇摇欲坠。更可怕的是,那些毒鸦似乎毫无恐惧,前赴后继地疯狂冲击,甚至不惜自爆身体,用蕴含毒血的腐肉污染光罩!
照这个势头,阵法支撑不了多久!
云逸眼神一冷,冰狱剑胚铿然出鞘,正要出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从森林深处传来:
“外……来……者……扰……鸦神……沉眠……留下……生命……作为……祭品……”
随着话音,一股庞大、阴冷、带着腐朽死亡气息的威压如同山岳般降临!
那些疯狂攻击的毒鸦如同得到指令般,骤然停止攻击,纷纷落回枯树或巢穴上,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
木族修士们压力一轻,却个个脸色惨白,望向森林深处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只见灰雾翻滚,一个穿着破烂黑色羽衣、手持枯木杖、身形佝偻瘦小、脸上布满诡异刺青的老妪,在一群体型格外硕大、翎羽如同黑铁般的毒鸦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的目光扫过木族众人,最后定格在云逸身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沙哑地开口道:
“你……的身上……有……‘虚寂’的气息……还有……令人……厌恶的……‘伪神’……标记……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