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辛工坊记:乐垂祖师爷与宫束班的制管惊魂
自打帝喾陛下下了旨,要乐垂领着那群刚入山门的宫束班弟子赶制一批新管,高辛氏的临时工坊就没安生过。晨光刚漫过夯土墙头,就能听见里头传来\"哐当\"的砸石头声、\"哎哟\"的惨叫,以及乐垂那把老松木尺子敲着石案的闷响——活像一群刚出壳的雏鸡闯进了凤凰窝,乱得有模有样。
材料房里的\"木头选美大赛\"
宫束班领头的大徒弟叫阿木,人如其名,脑子比他手里攥着的梧桐木还直。乐垂祖师爷昨儿刚讲过\"凡制管,必取阳坡之桐,阴谷之竹\",今早这小子就扛回一捆沾着泥的柳木,说是\"看着顺溜\"。
\"顺溜?\"乐垂捻着山羊胡,指节敲得阿木脑壳邦邦响,\"你咋不扛根茅草回来?吹起来倒省劲儿,风一吹能当哨子使!\"
旁边几个徒弟赶紧低头憋笑,忽听\"哎哟\"一声,二徒弟阿竹正踮脚够房梁上的竹料,脚下一滑,整捆竹子砸下来,劈头盖脸压在他背上。这小子还不忘嘴硬:\"师父您看!这竹节间距,比您说的还匀呢!\"
乐垂蹲下来扒拉着竹捆,忽然指着一根竹管眼冒精光:\"这根不错!\"阿竹刚要咧嘴笑,就听祖师爷补了句,\"拿来给灶房通烟囱正好,够直。\"
钻孔时的\"音律惨案\"
到了钻孔环节,宫束班才算真正露了怯。按规矩,六孔管得先定音准,可三徒弟阿金拿着钻子对着竹管比划半天,愣是把孔打在了竹节疙瘩上。一吹,那声儿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得房梁上的燕子都扑棱棱飞了出去。
\"祖师爷,这管它叛逆!\"阿金举着歪瓜裂枣的成品哭丧脸,\"我明明按您画的线钻的!\"
乐垂接过来看了看,忽然往他脑门上一拍:\"你钻的是经线还是纬线?这竹管是圆的!圆的懂吗?跟你那脑瓜一样,转着圈儿犯浑!\"
正说着,四徒弟阿土捧着根新做好的管跑过来,满脸邀功:\"师父您听这个!\"他鼓足腮帮子一吹,那声音忽高忽低,像是饿了三天的狼在哭。乐垂皱着眉听完,慢悠悠道:\"你这管,怕是能招野狗。\"
最绝的是五徒弟阿水,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歪招,往管里塞了撮鸡毛,说能让声音\"更婉转\"。结果一吹,鸡毛顺着管口飞出来,正粘在乐垂的胡子上。工坊里霎时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直到乐垂把尺子往石案上一拍:\"都给我练!练到能把《六英》吹顺溜了,晚饭加个烤红薯!\"
帝喾陛下的\"惊喜探班\"
日头爬到头顶时,帝喾带着俩侍从晃悠到了工坊。刚进门就被地上散落的竹片绊了个趔趄,抬头看见阿木正对着一根弯竹管使劲儿掰,脸憋得通红,竹管却跟他较劲似的,弯得更厉害了。
\"这是在做什么?\"帝喾饶有兴致地问。
阿木头也没抬:\"回陛下,这管太倔,我得给它掰直了!\"
乐垂赶紧上前解围:\"陛下恕罪,这小子脑子没开窍。\"转头又瞪阿木,\"竹有竹性,你得顺着它来!跟你说过多少回,弯竹能做笛,直竹能做箫,非跟它较劲儿,你是想当木匠还是当乐师?\"
帝喾笑着摆摆手,拿起一根阿土刚做好的管,放在唇边试了试。那声音算不上好听,却带着股子生猛的鲜活气。\"不错,\"他点点头,\"比上次那批像模像样多了。\"
这话刚说完,就听\"啪嗒\"一声,阿金手里的钻子掉在地上。他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您要是不喜欢,我再改改......\"
帝喾却拿起那根钻错孔的管:\"这个也留着。万物有声,各有其趣。说不定哪天奏乐时,加这么一声,倒有新意。\"他忽然看向乐垂,\"听说你这群徒弟,把鸡毛塞管里了?\"
乐垂老脸一红,正要解释,阿水抢着说:\"陛下,那是我试的!下次我塞芦花,说不定更好听!\"
帝喾哈哈大笑:\"好啊,朕等着听你的芦花管。不过眼下,先把正经的管做出来——咸黑那边的《九韶》都快谱完了,总不能让乐师们空着手奏乐吧?\"
月亮底下的\"开窍时刻\"
晚饭时,宫束班的徒弟们蹲在工坊门口啃红薯,个个无精打采。阿木叹口气:\"我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好管了。\"阿竹接话:\"我连竹管都选不明白,还不如回家种地。\"
乐垂端着碗粥走过来,往他们中间一坐:\"知道为啥做不好吗?\"他指着天上的月亮,\"看见没?圆的。你们做管,光盯着手里的竹片,没往心里去。这管是给人吹的,吹的是心思,不是力气。\"
他拿起一根徒弟们练废的管,慢悠悠吹起来。那声音不高亢,却像月光一样,顺着风溜进每个人耳朵里。\"听见了?\"乐垂放下管,\"这管有疤,有歪,可它认我这口气。你们得让管认你们的气。\"
那天后半夜,工坊里的灯亮到了天亮。有人看见阿木对着竹管发呆,忽然一拍大腿;有人听见阿土在月光下一遍遍吹着同一个音,从生涩到顺畅;还有人说,看见乐垂背着手站在门口,偷偷笑了。
三日后,当宫束班的弟子们捧着整整齐齐的管,站在帝喾面前时,连乐垂都有些意外。阿木做的管沉稳,阿竹做的管清越,阿金做的管虽还有点歪,吹起来却带着股子机灵劲儿。
帝喾拿起一根,递给乐垂:\"你来试试。\"
乐垂吹的是《六英》,音符刚起,就见咸黑带着乐师们从旁边走来,鼙鼓轻轻和着,钟磬时不时敲一下,像星星落在声音里。
弟子们站在一旁,你捅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偷偷笑。乐垂吹完,回头瞪他们:\"笑什么?下次要做编管,更难!\"
可他眼里的笑意,比谁都亮。高辛氏的风里,从此不光有夯土的味道,还有了管音,清清爽爽,缠着岁月,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