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榆林城一处偏僻废弃军堡的地窖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
几个面带惊惶的蒙古人被除了武器,有些不安地站在角落。
尤世威和尤世禄披着暗色斗篷,在几名按刀而立的精锐家丁护卫下,出现在地窖口。
那为首的蒙古使者一见到尤世威,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生硬的汉话哭喊道:
“总兵大人!救命!救救我们哈日勒部吧!”
尤世威面无表情,走到地窖中间唯一一张破旧木椅前坐下,
尤世禄按刀立在他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几个蒙古人。
“布和首领派你来的?何事惊慌,擅闯我大明边镇?”
尤世威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那使者磕头如捣蒜,开始语无伦次的胡说八道起来:
“是恶魔!是从辉腾锡勒那边来的绿皮恶魔!
他们……他们不是人!
见人就杀,好几个部落的男人被他们像宰羊一样杀掉,女人孩子被抓走,牛羊被抢光了!
他们……他们还有会喷火打雷的妖法!林丹汗的大军都被他们打散了!
我们部落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又被别的部落追杀,没活路了呀!
布和首领说,只有天朝的大军能救我们,求总兵大人发兵,救我们部落一条生路吧!
我们哈日勒部愿意永世归顺,做大明忠实的看门狗!”
他一边说,一边恐惧地比划着,仿佛那些恐怖的景象就在眼前。
尤世威和尤世禄心中俱是巨震!
辉腾锡勒?绿皮恶魔?喷火打雷的妖法?连林丹汗都败了?
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远比他们之前听到的传闻更加具体,也更加骇人听闻。
难道草原上真的出了能翻天覆地的可怕势力?
但尤世威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他等使者哭喊稍停,才冷冷开口:
“哼,北虏内部争斗,与我大明何干?
尔等昔日劫掠边镇时,可曾想过今日?
我大明将士守土有责,岂会越境干预你等私怨?”
那使者一听,更加慌乱,连连磕头:
“大人明鉴!那恶魔非同小可,绝非寻常部落仇杀!
他们……他们凶残无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若是让他们壮大起来,迟早会祸害到大明边境啊!
求大人看在唇亡齿寒的份上……”
“够了!”尤世威厉声打断他,
“唇亡齿寒?休要危言耸听!
本镇问你,那‘恶魔’究竟是何模样?
有多少人马?盘踞何处?动向如何?
你一五一十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立刻将你等枭首示众!”
使者被尤世威的杀气所慑,不敢再哀求,连忙将那些以讹传讹的恐怖传闻娓娓道来。
那诡异的绿色装束、犀利的火器、强大的战斗力,来去如风的身影,
漠南东部各部落发生的惨案和异状,
以及林丹汗部落望风而逃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说了一遍,
虽然其中多有夸张和因恐惧而产生的误会,但核心信息让尤氏兄弟听得心惊肉跳。
听完使者的叙述,尤世威沉默良久,
地窖中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蒙古人粗重的喘息声。
最后,他缓缓站起身:
“尔等所言,本镇已知。但大明军规森严,无朝廷明旨,绝不可擅启边衅。
你部之难,我朝亦深表同情。”
话毕他眼神一动,对尤勇示意了一下,
“赏他们些布匹、茶叶和伤药,趁夜送他们出城。
告诉他们首领布和,若真想求生,或可南迁至边墙之外百里,
我大明或可酌情予以庇护,若再北返,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这就是明确的拒绝了,但留下了一丝人道主义的活口,
也给了哈日勒部一个看似可行的方向,南迁靠近明边,至于是否真的庇护,那是后话。
使者还想再求,尤世威已拂袖转身,在家丁护卫下快步离开了地窖。
尤世禄紧随其后,低声道:“二哥,这……”
尤世威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跟上。
回到总兵府书房,屏退左右,尤世禄立刻急切地道:
“二哥,若那蒙古人所言非虚,草原上怕是出了天大的变故!这‘恶魔’……”
尤世威抬手,面色凝重地打断他:
“无论真假,此事关系重大,但绝非你我可以擅专。
立刻备纸笔,我要将今夜之事,
连同哈日勒部使者所言,一字不漏,写成密奏,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师兵部及司礼监!
同时,加派夜不收,向北、向西扩大侦察范围,我要知道,草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目光深邃地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
哈日勒部的求救,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
证实了草原巨变的存在,也让他本就艰难的处境,更加波诡云谲。
他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那个神秘的“辉腾锡勒恶魔”,已然成为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西北边陲的上空。
.......
而钟擎这个始作俑者,这根超级“搅屎棍”,
把大明、后金、蒙古各部搅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的时候,
他本人却在额仁塔拉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快活似神仙。
最让他合不拢嘴的,就是人口爆炸式的增长。
当初救下的阿速部残众、永谢布部流民,加上哈喇慎那批倒霉蛋,算是打下了基础。
后来大同镇那一趟更是赚得盆满钵满,连拐带骗,愣是划拉回来将近三万人!
这还不算完,最绝的是,草原上“惊天大魔王”的凶名越传越邪乎,
结果反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广告效应”。
一些被大部落欺负得活不下去的小族、在夹缝里艰难求存的破落户,
还有那些连草场都丢了的零散牧民,心一横,脚一跺,竟然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觉悟:
“他娘的!反正留在外面也是被林丹汗剥皮、被其他部落吞并,
饿死冻死打死都是个死,还不如去投奔鬼川的魔王爷爷!
好歹是个痛快,万一魔王爷爷瞧咱顺眼,赏口饭吃呢?”
于是,这些被逼到绝路的家伙,自认为命比较硬,头比较铁,
他们拖家带口,怀着赴死般的心情,战战兢兢地摸进了鬼川地界。
结果刚踏进去没多远,就被辉腾军神出鬼没的巡逻骑兵给“捡”了回来。
接下来就是辉腾军的标准流程:
隔离审查、卫生整顿剃“光头”、换上“工作服”,再管一顿“美食”,然后参加必不可少的“诉苦大会”。
几场大会开下来,这些新来的哭得比当初永谢布部的人还惨,
控诉草原上的弱肉强食,哭诉失去亲人的痛苦。
这么一折腾,同病相怜的感觉立马就上来了,
再加上辉腾军温饱全管、还给治病,
这帮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人,瞬间找到了归属感,融入速度快得惊人。
这么一来二去,辉腾军的人口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经过手下的陆续汇总的数据,
最终达到了一个让钟擎自己都直嘬牙花子的恐怖数字——五万人大关!
额仁塔拉河畔,原本空旷的草原上,
如今帐篷、窝棚连绵不绝,人声鼎沸,炊烟袅袅,愣是整出了一派塞外江南的繁荣景象。
钟擎站在他那顶比别人也大不了多少的指挥帐篷前,
看着眼前这“盛世”,挠了挠头,对身边的马黑虎嘀咕道:
“老马,咱这……算不算是在草原上搞了个大型房地产开发项目?还是带强制移民的那种?”
马黑虎面对钟擎嘴里不断冒出的新名词儿,咧着嘴傻笑:
“大当家,您说是啥就是啥!反正现在咱们人多势众,力气足!
就是……就是这吃饭的嘴,也忒多了点,后勤那帮小子天天跟俺叫唤粮食不够。”
钟擎一摆手,豪气干云:
“怕个球!人多了好办事!
告诉芒嘎和胡图,开荒种地、修建城池,都给老子加速!
五万人啊,就是五万双手,咱们这‘魔王寨’,得赶紧弄出个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