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通道之内,并非坦途。
甫一踏入,苏洛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他这具不属于此地的“异物”碾成齑粉。周遭是光怪陆离、急速流淌的色彩洪流,那是被极度压缩和扭曲的空间本身。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混杂在洪流之中,撞击在他以混沌元力布下的护体光晕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
这通道的稳定性,远比他预想的要差。万年时光的侵蚀,即便有重启后的大阵能量支撑,也难复旧观。
苏洛不敢怠慢,全力运转混沌熔炉,灰蒙蒙的混沌元力如同最坚韧的铠甲,将自身牢牢护住。那混沌元力兼具包容与湮灭特性,那些足以让寻常三阶巅峰瞬间重伤的空间碎片和法则乱流,撞在光晕上,大多被其无声无息地消融、同化,反而化作了些许精纯的能量,补充着苏洛的消耗。
他如同激流中的一块顽石,稳定地朝着通道另一端,那微弱却坚定的空间坐标指引的方向前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年,前方的景象骤然一变。
色彩洪流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混乱、更加死寂的区域。通道在这里似乎变得宽阔,但也更加破碎。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物体残骸,静静地悬浮在通道两侧的虚空之中。
那是一些建筑的碎片,风格古朴宏大,其上残留的符文早已黯淡,却依旧能感受到当年蕴含的磅礴力量;有断裂的、堪比山脉的巨兽骨骼,骨质晶莹,却布满了被岁月和虚空之力侵蚀的孔洞;更有一些残破的、如同岛屿般的陆地板块,上面甚至还能看到干涸的河床与枯萎的、早已石化的森林痕迹……
这里,仿佛是某片古战场的遗迹,被空间通道偶然贯穿,将这些毁灭后的残骸收纳了进来,成为了通道的一部分,也成为了永恒的墓碑。
“虚空遗骸……”苏洛心中凛然。这些残骸的主人,生前必定是了不得的存在,其所在的文明或界域,恐怕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中。穿行于此,他感受到了一种比归墟之地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寂灭之意。
他小心翼翼地从这些遗骸的间隙中穿过,神识高度集中,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能留下如此规模遗骸的战场,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潜伏着某些不灭的残念或者诡异的虚空生物。
果然,当他经过一块尤其巨大的、仿佛神殿穹顶的碎片时,异变突生!
那碎片之上,一个原本黯淡无光的浮雕图案,突然亮起了幽绿色的光芒!那图案描绘的是一个多头多臂、面容扭曲的魔神形象。幽光流转,一股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残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朝着苏洛缠绕而来!
这残念并非实质攻击,而是直接针对灵魂,试图侵蚀他的神智,将他拉入永恒的疯狂幻境!
苏洛识海一震,无数血腥、混乱、亵渎的画面冲击而来。若是之前,他或许还要费一番手脚,但如今他神魂历经业火淬炼,道心澄澈如琉璃,更有混沌熔炉坐镇识海!
“区区残念,也敢作祟!”
苏洛冷哼一声,识海中混沌熔炉的虚影微微一转,一股混沌意蕴扩散开来。那侵袭而来的怨毒残念,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便被混沌意蕴包容、分解,化为了最纯净的精神力养分,反而让苏洛的精神力恢复了一丝。
那浮雕上的幽绿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变得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灵性。
苏洛不再停留,加速穿过这片危险的遗骸区域。
越往前,通道似乎越发不稳定,空间乱流变得更加狂暴,甚至开始出现小范围的空间塌陷。他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来躲避这些塌陷点,速度慢了下来。
“照这个趋势,这通道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苏洛心中升起一丝紧迫感。若是通道彻底崩塌,他就会被放逐到无尽的未知虚空,那将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必须尽快抵达出口!
他将混沌元力催动到极致,不顾消耗,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在扭曲破碎的通道中艰难穿梭。
终于,在又经历了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空间裂缝后,前方出现了一点不同于通道内扭曲光影的、稳定的……白光!
那白光起初只有针尖大小,随着他的急速靠近,迅速扩大,最终化为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吸力的光晕出口!
出口之外,隐隐传来一种与归墟之地死寂、混乱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虽然同样浩瀚、却充满了生机、灵气以及……无数复杂法则交织的活跃气息!
万法星域!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苏洛即将冲出出口的最后一刻,异变再生!
或许是感应到他这个“异物”的离开,或许是通道本身已到了极限,出口附近的空间猛地发生了剧烈的褶皱和崩塌!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的空间漩涡骤然形成,产生了恐怖的吞噬之力,不仅撕扯着通道碎片,更是要将苏洛也一并吞没!
那漩涡之中,是连混沌元力都感到棘手的、更加深邃的虚空乱流!
“休想!”
苏洛眼中厉色一闪,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迟疑!他猛地一咬舌尖,精血燃烧,体内混沌熔炉发出了超越负荷的轰鸣!
“归墟指……破界!”
他将对空间通道的理解、对归墟寂灭的感悟,以及对生机的渴望,尽数融入这一指之中!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纯黑之色的指劲,无声无息地点在了那空间漩涡的核心!
嗤——!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布帛被撕裂的细微声响。那狂暴的空间漩涡,被这蕴含极致“终结”意境的一指,强行湮灭了一个缺口!
就是现在!
苏洛身化流光,速度飙升到极限,从那缺口中间,间不容发地电射而出!
在他冲出的刹那,身后那庞大的空间通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入口处彻底扭曲、崩塌,化作一片混沌的虚无,与归墟之地的联系,似乎就此断绝。
……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随即是脚踏实地之感。
苏洛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第一时间警惕地看向四周,混沌元力遍布周身,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
他身处一片……荒原之上。
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点缀着无数比在无尽海看到的更加明亮、更加硕大的星辰,甚至能看到几条绚烂的、横贯天穹的星河光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其精纯度和活跃度,远超无尽海,甚至比归墟之地五行区域的核心还要胜出一筹!只是这灵气之中,蕴含着无数种复杂交织的法则意蕴,需要仔细甄别、适应,才能有效吸收。
远处,是起伏的山脉轮廓,在星辉与不知名光源的照耀下,显得神秘而苍茫。更远处,似乎有巨大的、如同伞盖般的发光植物群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里,就是万法星域?
苏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与归墟截然不同的蓬勃生机,心中震撼之余,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终于离开了那片绝地,踏足了一片全新的、广阔的天地!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探查周围环境,他体内的混沌熔炉,以及与之绑定的五行钥匙,突然同时轻微震颤起来!
并非预警,而是一种……奇特的共鸣与吸引!
仿佛在这片星域的某个方向,存在着某种与五行钥匙同源,或者与混沌熔炉相关的……事物?
苏洛眉头微蹙,看向引起共鸣的大致方向。那是荒原的深处,山脉的另一侧。
看来,这万法星域之旅,从一开始,就不会平静。
他收敛气息,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目光锐利地望向那片未知的山脉。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身所在的具体位置,以及……探寻那引起共鸣之物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