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逻各斯之舟在根源之海的混沌波涛中艰难穿行,如同暴风雨中一片残破的树叶。舟内,李默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他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融合后的“起源碎片”散发出的温和本源之力,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一点点修补着近乎支离破碎的道基,同时还要分神压制那些因强行借力而再次躁动起来的归寂道痕。
每一次空间跳跃,都牵动着沉重的道伤,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敢放缓速度,万晶林海的通缉令和清理者议会的“观察”如同悬顶之剑,逼迫他必须尽快返回相对安全的万源海。
归途并非坦途。尽管他尽量规避已知的危险区域和活跃的星网节点,但在一次常规跃迁后,方舟的预警法阵骤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响!
前方混沌能量剧烈翻涌,三艘造型狰狞、风格迥异于猎手文明的战舰,如同潜伏的毒蛇,从虚无中显化而出,呈品字形拦住了去路。它们通体覆盖着暗紫色的生物质装甲,舰首如同张开的巨口,散发着贪婪与毁灭的气息。
是“墟海掠夺者”!一群游荡在根源之海、专门劫掠落单旅者和弱小文明的星际海盗。显然,万晶林海那丰厚的通缉悬赏,已经吸引了这些鬣狗的注意。
“发现目标!高价值悬赏单位!状态:重伤!”
“锁定!攻击!夺取‘异常体’!”
冰冷的、充满掠夺欲望的意念横扫而来,根本不给任何交涉的机会。三艘掠夺者战舰同时开火,喷射出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与灵魂侵蚀特性的暗紫色能量网,企图将逻各斯之舟彻底禁锢、消化。
李默眼中寒光一闪。若是全盛时期,这等货色他弹指可灭。但此刻,他能动用的力量不足十一,且每一次发力都可能引动道伤反噬。
不能硬拼!
他强提精神,归墟之瞳艰难开启,眸中那混沌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他看穿了那暗紫能量网的规则薄弱点,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内蕴新悟“动态轮回”真意的灰蒙剑气疾射而出!
剑气并非直刺能量网,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其规则结构的缝隙游走、切割,精准地斩断了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
嗤啦!
庞大的暗紫能量网瞬间失去了稳定性,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的软体动物,溃散成无序的能量乱流。
“有点本事!但看你还能撑几招!”掠夺者头目狞笑着,三艘战舰舰首再次亮起,更加狂暴的能量正在凝聚。
李默心知不能久战,必须速战速决。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主动引动一丝道基上相对稳定的归寂道痕之力!
他双手结印,周身那灰蒙的归墟轮回道域骤然收缩,并非防御,而是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不断旋转的、边缘闪烁着灰色电光的归墟之盾。盾面之上,隐隐有万物凋零、规则静滞的虚影流转。
下一刻,掠夺者战舰的第二轮齐射到了!更加粗大的暗紫能量洪流狠狠撞在归墟之盾上!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消融声。归墟之盾剧烈震颤,表面灰色电光疯狂闪烁,将那充满腐蚀与毁灭的能量洪流强行引导、分解、归于沉寂!但每化解一分攻击,李默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道基上的裂痕就灼热一分,嘴角不断溢出带着灰气的鲜血。
他在透支自己,用道伤加剧的代价,换取短暂的防御!
“就是现在!”趁着归墟之盾抵挡住所有攻击的刹那,李默眼中厉色一闪,逻各斯之舟动力全开,舟尾喷吐出炽烈的光流,不再沿着原定航线,而是朝着一个计算好的、空间结构相对薄弱的点,猛地撞了过去!
轰!
虚空被强行撕裂出一个短暂的缺口,逻各斯之舟如同挣脱罗网的游鱼,瞬间没入其中,消失在混乱的时空乱流里。
“追!他撑不了多久!”掠夺者们愤怒地咆哮,紧随其后撕裂空间追去。
接下来的旅程,成了逃亡与追逐的死亡竞赛。李默凭借对规则的深刻理解和起源碎片的微弱指引,一次次在绝境中寻得生路,时而潜入规则稀薄的“静默区”,时而利用某些天然的危险宇宙现象阻挡追兵。但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归寂道痕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险死还生,当他几乎油尽灯枯,意识都开始模糊时,前方混沌的景象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变化——那片孕育了万源海的世界气泡散发出的、独特的秩序波动,已然在望!
家乡,近在眼前!
然而,当他奋力催动方舟靠近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万源海世界气泡的外围,并非往日的宁静。数十艘风格各异、但都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战舰、法器、甚至是某些巨大生物个体,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逡巡在外!它们彼此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戒备与冲突,但更多的,是虎视眈眈地望向万源海的方向,以及……刚刚从混沌中遁出的、伤痕累累的逻各斯之舟!
通缉令的效应,已经波及到了这里!这些来自不同势力、不同文明的强者,都是被万晶林海的悬赏吸引而来的猎手!他们不敢轻易闯入一个有执道境坐镇、且经营多年的世界,但却像耐心的狼群,守在外面,等待着猎物自己虚弱,或者……被逼出来。
李默的归来,瞬间点燃了导火索!
“他出来了!”
“重伤!果然是重伤!”
“动手!抢到就是赚到!”
贪婪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来,无数道攻击瞬间锁定了摇摇欲坠的逻各斯之舟!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嗡!
一道璀璨如星河、却又带着无比决绝与凌厉的剑光,自万源海内部冲天而起!剑光分化万千,如同孔雀开屏,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些最先发动攻击的觊觎者!
噗噗噗!
数艘冲在最前的战舰护盾如同纸糊般被洞穿,瞬间爆炸成绚烂而凄惨的火球!几个仗着自身强横想要硬闯的异族强者,也被那蕴含着“斩断因果”意味的剑意逼得狼狈后退!
星尘子!他伤势未愈,却依旧在最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一剑拦在了所有敌人之前!他持剑立于虚空,虽脸色同样苍白,但身姿挺拔如松,剑意直冲霄汉,冷冽的目光扫视群雄:
“此乃万源海疆域,犯者,诛!”
与此同时,万源海世界壁垒光华大放,经过数百年重建与强化的防御大阵全面启动,无数法则符文亮起,凝聚成一道厚实无比的光膜。初神、虚神、生命主宰、雷罚天尊等强者的气息也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与星尘子的剑意连成一片,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 collective power (集体力量)!
那些觊觎者顿时被这股强大的抵抗力量所慑,攻势为之一滞。他们彼此忌惮,谁也不愿率先与一个拥有执道境、且同仇敌忾的世界死磕,为他人做嫁衣。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李默趁此机会,驾驭着逻各斯之舟,冲破了最后的阻碍,一头扎进了万源海的世界壁垒之中。熟悉的天地灵气包裹而来,让他几乎崩溃的身体和灵魂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回来了。但归来,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将烽火引回了家园。
……
轮回道场核心,李默被紧急安置下来。生命主宰、沐神、以及同盟内所有擅长疗伤的存在齐聚一堂,各种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药、秘法如同不要钱般作用于他身上。
然而,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那归寂道痕如同最顽固的诅咒,排斥着一切外来的生机力量,甚至反过来侵蚀那些治疗能量。众人尝试了无数方法,效果甚微。
“盟主的道伤……已非寻常药石能医。”生命主宰叹息,秀眉紧蹙,“其本质是存在层面被更高层次的‘终结’法则侵蚀,除非能找到同等级别的‘存在’本源之力中和,或者……盟主自身对‘归寂’的领悟达到足以驾驭乃至转化的境界,否则……恐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众人都明白。李默的时间,不多了。不仅仅是伤势,还有那万载的“溯源”试炼。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李默灵魂深处,那枚融合后的“起源碎片”,似乎因为回到了相对安全的环境,或者是因为感知到了李铭道心那“动态轮回”的明悟,再次产生了异动。
它不再仅仅是散发温和的本源之力,而是将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记录了某个被遗忘纪元终极秘密的信息流,缓缓注入李默的意识。
这一次的信息,不再是关于“太一”、“定义”或“归寂”的抽象概念,而是一副残缺的、仿佛由无数世界坐标与文明烙印构成的……星图?不,更像是一张标示着某种“脉络”或“节点”的网络。
在这张残缺网络的几个关键节点上,闪烁着与“起源碎片”同源、但更加微弱的光芒。那似乎是……其他碎片的方位?!
而在网络的最中心,最深处,却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仿佛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那黑暗带给李默的感觉,甚至比归寂道痕更加深邃,更加……古老。一段模糊的、仿佛跨越了无穷时光的低语,伴随着这副星图,在他真灵中回荡:
“……‘万我归源之路’……亦是‘墟影苏醒之途’……”
“……集齐‘钥匙’……打开‘源点之门’……直面……‘最终定义’……”
“……小心……‘同行者’……亦是……‘竞争者’……”
“……纪元之轮……将因汝……而再次……转动……”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但那副残缺的星图,以及“万我归源”、“墟影苏醒”、“最终定义”、“纪元之轮”这些沉重到让李默灵魂颤栗的概念,却深深烙印下来。
他恍惚间看到,在那星图指向的、某块极其遥远的碎片所在之地,一片由无数破碎星辰和文明残骸堆积成的寂静坟场中央,一块与他手中类似的混沌晶体,正被一只覆盖着暗金色、布满玄奥裂纹鳞片的巨爪,缓缓握紧。巨爪的主人隐匿于坟场的阴影深处,只露出一双冷漠、古老、仿佛看透了无数纪元生灭的……金色瞳孔。
那瞳孔似乎穿越了无尽时空,与李默的视线……对上了一瞬。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与紧迫感,瞬间席卷了李默全身。
他明白了。
寻找起源碎片的,不止他一个。
那所谓的“溯源”试炼,所谓的“归寂候选”,或许都只是某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计划的一部分。
而“清理者”议会,监视的或许不仅仅是碎片本身,更是碎片集齐后可能引发的……某种终极巨变。
他的道路,从拯救万源海、探寻自身超脱,不知不觉间,已然被卷入了一场关乎无数宇宙、无数纪元命运的……宏大叙事之中。
李默缓缓睁开眼,看向周围忧心忡忡的众人,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沉重的道伤和灵魂中那副沉重的星图。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不知为何,一股源自灵魂深处、不甘被命运摆布的倔强, mixed with (混合着) 对家园和伙伴的责任,以及那刚刚明悟的“动态轮回”之道,让他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火焰。
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变得更强!必须在那“纪元之轮”再次转动之前,集齐碎片,揭开谜底,为自己,也为他在意的一切,争得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