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睹规则失控被强行“修正”,感受到那庞大定义意志的绝对权威,李默更加坚定了必须在秩序夹缝中潜行的决心。硬闯控制中枢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必须利用这林海体系自身的“瑕疵”。
他将观察的重点,放在了那些偶尔发生的、小规模的规则失衡现象上。凭借“平凡假面”的隐匿和自身对规则波动的敏锐感知(这得益于他高屋建瓴的大道境界,即便力量被压制,眼光仍在),他如同一个幽灵,游弋在晶林深处,追踪着每一次细微的“系统错误”。
他发现,这些失衡并非完全随机。它们往往发生在某些规则结构异常复杂、承载信息量过载的大型晶体附近,或者是在多条重要规则丝线的交汇节点。这些地方如同精密仪器中受力最复杂的齿轮,更容易因内部积累的微小应力或外部不可预测的干扰(或许是混沌海偶然渗透的一丝气息)而出现短暂的紊乱。
而每当这种失衡发生,定义之民赶来“修复”时,林海那无处不在的监控和压制力量,会短暂地、极其微弱地向该区域倾斜,导致其他区域的“监管”出现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松懈。同时,修复过程本身,也会扰动周围的规则环境,产生短暂的信息“噪点”。
李默要利用的,就是这监管的短暂松懈和修复产生的噪点掩护。
经过数十次小心翼翼的观察和推算,他锁定了一个目标区域。那是三块呈等边三角形分布、内部规则结构极其繁复的巨型十二面体晶体交汇处。此处规则丝线密集,能量流转庞大,是附近几个区域的规则枢纽之一。根据衍神之前协助建立的模型推演,这里发生规则失衡的概率相对较高,且因其重要性,一旦失衡,引发的修复动静和监管倾斜也会更明显。
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在距离该枢纽数里外的一块小型晶体后隐匿下来,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化作了晶体表面的一道微光,默默等待着。
时间在这片永恒不变的领域里缓慢流逝。李默一边等待,一边分心二用。一部分心神维持伪装和警戒,另一部分则沉浸在对自身道伤的“适应”中。他引导着那微弱的轮回星火,小心翼翼地“舔舐”着道基上的一道灰色裂痕,不是试图消除它,而是去理解其构成,感受那极致“静滞”中蕴含的、近乎悖论般的“存在”之力。过程依旧痛苦且缓慢,但每一次细微的进展,都让他对“归寂”与“存在”的边界多了一丝模糊的把握。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几天,或许数月。
突然!
嗡——!
一阵极其细微、但频率极高的震颤,自那三角枢纽的核心传来!其中一块十二面体晶体内部,那原本稳定流转的、代表“绝对折射率”的规则符文,猛地亮起刺目的光芒,随即开始剧烈闪烁,其稳定的结构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动涟漪!连接它的几条主要规则丝线也随之剧烈抖动,光芒明灭不定!
失衡发生了!而且规模比李默预想的还要大一些!
几乎是同时,附近巡逻的七八个定义之民立刻被惊动,它们面部数据流疯狂闪烁,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失衡点。同时,李默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冰冷的监控意志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于三角枢纽区域!
就是现在!
李默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将“平凡假面”的效果催发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几乎不引起任何规则涟漪的微弱流光,不是冲向失衡点,而是沿着一条计算好的、因监管倾斜而变得相对“模糊”的路径,朝着与失衡点相反的方向——那“起源碎片”共鸣传来的、疑似控制中枢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巧妙地利用着修复定义之民搅动起的规则噪点作为掩护,自身模拟的简单规则结构与林海背景高度同化,速度提升到了当前状态下的极限,却又控制在不会触发警戒阈值的范围内。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奇异的景象。无数晶体如同档案柜般整齐排列,内部封存着各种被“定义”好的概念:一种颜色的所有波长和饱和度;一种声音的所有频率和音色;一种情感被剥离了所有主观体验后剩下的纯粹生理反应模型……这里仿佛是一个宇宙的“标准答案”库,一切都被量化、被固化。
他也感知到了更多定义之民的存在。越靠近中心,它们的晶体身躯越发璀璨精密,面部流淌的数据流也越发复杂浩瀚,但它们的行为模式依旧刻板,沿着固定的轨迹移动,执行着维护、整理、校准等任务,对李默这道一闪而过的“无害数据流”并未投入过多关注。
然而,就在他穿越一片由无数不断自我复制、构成分形结构的微小晶体组成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前方虚空,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由纯粹规则符文构成的、巨大无比的光门!光门之后,并非更多的晶体,而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由流动的规则信息和凝固的时空片段构成的回廊!
回廊的墙壁上,无数景象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流转:星辰的诞生与演化,文明的兴起与衰落,各种物理常数的细微调整试验,乃至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其他维度或逻辑体系的怪异现象……这里似乎是万晶林海存储、处理和分析“外部世界”信息的核心区域——定义回廊!
而李默体内那“起源碎片”的共鸣,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强烈、清晰!碎片,就在这回廊深处!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准、更加具有穿透性的扫描波动,自回廊深处猛地扩散开来,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这是回廊自身的防御机制,对所有试图进入或靠近的“未定义”或“定义不清晰”存在进行的深度核查!
李默的“平凡假面”在这股扫描波动下,剧烈地波动起来,模拟出的简单规则结构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会被剥去伪装,露出下面那复杂而“混乱”的归墟轮回本质以及危险的归寂道痕!
危机瞬间降临!一旦暴露,在这定义力量的核心区域,他绝无生还可能!
李默瞳孔骤缩,心神电转!退回?来不及了!硬闯?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福至心灵,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他没有试图加固或维持“平凡假面”,而是主动将其部分瓦解,但不是暴露自身根本,而是模拟出之前在那失控定义之民身上感受到的、那一闪而逝的归寂痕迹的波动特征!
他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因接触规则失控边缘,而暂时感染了“未知扰动”(归寂气息)、导致自身规则结构出现轻微“定义模糊”的定义之民!一个需要被回廊机制捕捉、并进行“深度净化”或“分析研究”的异常样本!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他赌的是,定义回廊的机制会优先“捕获研究”而非“即刻清除”这种罕见的、带有未知特性的异常!
扫描波动掠过李默“伪装”出的、带着一丝归寂模糊气息的规则结构,果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滞与更加细致的分析迹象!那庞大的防御机制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样本”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这瞬间的机会!
李默趁着扫描机制专注于分析他这“异常样本”的刹那,将自身所有的力量用于爆发速度,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猛地扎进了那浩瀚无边的定义回廊之中!
在他身形没入回廊光门的最后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回廊深处,那“起源碎片”的共鸣近在咫尺,同时,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带着一丝……疲惫与审视的意志,似乎被这番动静惊动,缓缓投来了一丝关注。
李默心头一紧,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他成功潜入了核心,但也可能惊动了沉睡于此的、真正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