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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已下,便不容拖延。万年时光看似漫长,但对于需要跨越无尽墟域、深入未知险地、并观察一个世界生灭的李默而言,每一分都显得弥足珍贵。
离开前的准备紧锣密鼓。李默的状态无法主持大局,一切交由初神与生命主宰等人统筹。
首要问题是安全通行。以李默如今的状态,莫说在根源之海中长途跋涉,便是寻常的空间跳跃都可能引动道伤。钧神与虚神联手,结合李默对星渊规则的理解,改造了那艘得自观测者文明的、具备高维潜行能力的“逻各斯之舟”。他们在舟体核心融入了少量“星渊信标”逸散的力量,使其在航行时能模拟出微弱的星渊递归波动,混淆感知,并提供一定的规则防护。同时,舟内铭刻了由沐神主导、结合生命主宰秘法构建的“生机锁元阵”,能最大程度稳定李默的伤势,延缓归寂道痕的侵蚀。
其次是信息与伪装。衍神将归寂星网中所有关于“万晶林海”及“定义者”的公开信息、传言、警告整理成册,虽大多语焉不详,但至少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规则极度有序,甚至趋于僵化的领域,排斥一切“未定义”或“定义混乱”的存在。李默必须收敛自身一切力量波动,尤其是那显眼的归墟轮回道韵和归寂道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害的、规则简单的“低级观测者”。为此,初神调动缘法之网,为他编织了一层极其精密的“平凡假面”,能将其存在感降至最低,并模拟出一种常见的、偏向记录与分析的弱小规则气息。
最后是应急手段。李默将“星渊信标”的次级操控权限与呼唤方式授予了初神,若他在万晶林海遭遇不可抗危机,万源海可尝试远程激活信标,引动星渊投影进行超远程干预(虽效果未知且代价巨大)。同时,他也将部分关于“起源碎片”和“清理者”的非核心信息留下,以防不测。
三百年的昏迷与适应,李默虽稳住了伤势,但实力百不存一,能动用的力量大致相当于初入定义级的程度,且必须时刻分心压制道痕,一旦动用超越界限的力量,反噬立至。他如今更像是一个承载着巨大秘密与沉重枷锁的凡人,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没有盛大的告别,在一个寻常的星夜,改造后的“逻各斯之舟”悄然驶离了万源海,没入无尽的根源之海。舟内,只有李默孤身一人,六神需留守稳固轮回寰宇及同盟,无法随行。
航行是漫长而枯燥的。李默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沉睡的疗养状态,依靠“生机锁元阵”维系着脆弱的平衡,仅分出一丝心神操控方舟,循着星网中获取的、指向“万晶林海”的大致坐标前行。
根源之海并非坦途,即便有星渊波动伪装,依旧遭遇了几次危机。一次是误入了一片“规则稀释区”,万物存在基础变得极不稳定,逻各斯之舟险些解体,李默被迫引动一丝轮回之力稳固自身,代价是三道道痕剧烈灼痛,险些失控。另一次则是遭遇了一群在混沌中游弋的“虚无掠食者”,它们无形无质,专噬神魂,李默凭借“平凡假面”和龟息之术,才险之又险地躲过感知。
时间在孤寂与谨慎中流逝。百年?还是数百年?李默已记不清。他只能感觉到眉心的“星渊信标”与目标的共鸣在逐渐增强。
终于,在某一刻,前方混沌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不再是永恒的混乱与虚无,而是出现了一种……秩序。
最初是极细微的、如同水晶粉尘般的规则颗粒,悬浮在混沌中,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光。越往前行,这种颗粒越是密集,它们开始自发地排列、组合,形成某种基础的几何结构。空间变得“坚硬”起来,仿佛从流动的水凝固成了剔透的冰。时间的流逝感也逐渐变得均匀、刻板,失去了根源之海特有的那种变幻莫测。
一种无形的、庞大的意志场弥漫开来,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如同物理常数般,天然地排斥着“混乱”、“无序”与“未定义”的状态。逻各斯之舟表面的星渊伪装波动受到了强烈的压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李默不得不将方舟停下,悬停在这片秩序疆域的边缘。他知道,再往前,就是“万晶林海”的领域了。这里的规则已然如此排外,其核心区域可想而知。
他调整呼吸,将“平凡假面”的效果催发到极致,同时彻底内敛归墟轮回道韵,将那蠢蠢欲动的归寂道痕以意志死死封印在灵魂最深处。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误入此地的、修行了某种粗浅观测法术的流浪学者,微不足道,人畜无害。
他步出逻各斯之舟,将其收起。脚踏在这片逐渐“固化”的虚空,感觉如同踩在透明的玻璃上,传来一种坚实的反馈。放眼望去,前方已不再是混沌,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巨大“晶体”构成的……森林?
那些“晶体”并非单纯的物质,而是某种高度秩序化的规则聚合体。它们呈现出各种完美的几何形状——立方体、棱柱、二十面体……大小不一,小如微尘,大若星辰。它们静静地悬浮着,按照某种难以理解的宏大规律缓慢地移动、组合、分离,彼此之间由无数纤细的、流光溢彩的规则丝线连接,构成了一张覆盖视界尽头的、无比复杂的立体网络。
每一块晶体内部,都仿佛封印着一个被“定义”好的现象或概念:有的是恒定的燃烧,有的是绝对零度的冰结,有的是永不衰减的波动,有的是纯粹的数学公式在流转……它们就像是宇宙法则的标本,被采集、固化、陈列于此。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规则运行那冰冷而绝对的“寂静”。光芒来自于晶体自身,恒定而缺乏温度,将一切映照得清晰无比,却也失去了所有朦胧与想象的空间。
这就是万晶林海!定义者的领域!
李默能感觉到,自己那“平凡假面”模拟出的低级观测者规则,在此地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虽然渺小,但至少没有被立刻排斥。而他内心深处那源自“起源碎片”的共鸣,在此刻也变得清晰了一丝,指向这片无边晶林的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正式踏入了这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规则之森。
脚步落下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冥冥中有无数的“视线”,自那些冰冷的晶体深处投来,淡漠地扫描、分析、定义着他这个新出现的“数据点”。
溯源试炼的观察,开始了。而寻找碎片与治愈之机的冒险,也于此悄然启程。前路莫测,他唯有谨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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