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花花公子联盟”的运作悄无声息却卓有成效,成功地将几桩可能引发风波的“桃花”扼杀在摇篮里。铁柱得以全身心投入到集团上市前最紧张的筹备阶段,以及张家沟新一轮的产业规划中。他像一头埋头犁地的老黄牛,对身边两个女人之间那日益微妙、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未觉。
然而,堤坝筑得再高,也挡不住地下暗流的汹涌。矛盾,终于在集团成功通过上市聆讯、取得阶段性重大胜利的庆功宴上,彻底爆发了。
庆功宴设在市里最高档的酒店宴会厅,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铁柱作为绝对的主角,被各方人士团团围住,敬酒、祝贺、洽谈合作。他穿着那身早已习惯的定制西装(依旧没系领带),脸上带着憨厚而自信的笑容,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热情。
王翠花作为集团副总,自然是宴会的女主人之一,她穿着得体大方的套装,穿梭在宾客之间,举止得体,笑容温婉,但细心的人却能发现,她的笑容并未深入眼底,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铁柱的身影,尤其是在看到冷凌月出现之后。
冷凌月是独自前来的。她穿着一袭剪裁极致的香槟色长裙,颈间只戴了一串简约的珍珠项链,却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清冷的气质与这种热闹的场合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于上前祝贺铁柱,只是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稍远处的窗边,静静地看着。
直到宴会进行到高潮,主持人邀请铁柱上台致辞时,冷凌月才端着酒杯,缓步走到了台前最显眼的位置。
铁柱在台上,看着台下济济一堂的嘉宾,心中豪情万丈。他回顾了创业的艰辛,感谢了各方的支持,最后,他动情地说道:“……‘铁柱’能有今天,离不开每一位伙伴的付出!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两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第一位,是王翠花,王总!”铁柱看向台下,寻找着王翠花的身影,“从合作社只有几本作业本账册开始,翠花就一直跟着俺,吃苦受累,从无怨言。她是俺最得力的帮手,是俺的……嗯,是俺最信任的人!”他用了“最信任的人”这个表述,显得有些笨拙,却格外真诚。
聚光灯打在王翠花身上,她脸上飞起红霞,眼中闪烁着泪光,既有激动,也有一丝被当众认可的羞涩和甜蜜。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第二位,”铁柱的目光移向窗边,看到了那抹清丽的身影,“是冷凌月,冷总!是冷总在俺们最需要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带来了资金、资源和先进的理念。她是俺的贵人,是俺最重要的战略伙伴!”
聚光灯又打在了冷凌月身上。她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惯有的、淡淡的优雅笑容,坦然接受了这份感谢。
致辞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铁柱走下台,立刻又被众人围住。他习惯性地朝王翠花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跟她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王翠花正低着头,快步朝宴会厅外走去,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铁柱心里“咯噔”一下,想追过去问问,却被几位重要的投资人拉住脱不开身。
而另一边,冷凌月看着王翠花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众人簇拥、一脸焦急却无法脱身的铁柱,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渐渐隐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难辨。她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也转身悄然离开了宴会厅。
庆功宴在一种表面热闹、内里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铁柱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立刻去找王翠花,却发现她已经先行离开了。他打电话过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翠花,你咋先走了?不舒服吗?”铁柱关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王翠花有些沙哑、带着明显情绪的声音:“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先回来了。你……你陪好冷总他们吧。”
说完,不等铁柱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铁柱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心里一阵发慌。他再迟钝,也听出了王翠花语气里的不对劲。他又试着给冷凌月打电话,想问问她是否知道翠花怎么了,电话却提示已关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攫住了铁柱。他感觉自己像是同时弄丢了两件最宝贵的东西,而且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张家沟,已经是深夜。王翠花房间的灯还亮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翠花,睡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翠花,俺进来了啊?”铁柱推开门。
王翠花正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看到铁柱进来,她立刻扭过头去,不看他。
“翠花,你到底咋了?是不是俺哪儿做错了?你说出来,俺改!”铁柱急得满头大汗,蹲在王翠花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王翠花猛地转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带着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愤怒:“你没错!你怎么会错呢?你现在是‘十大杰出青年’,是马上就要上市的公司老总,连国际超模都是你的粉丝!我算什么?我就是一个守着村里的土丫头,帮你记记账、管管人而已!哪里比得上你的‘战略伙伴’重要!”
铁柱懵了:“翠花,你这话是啥意思?冷总她确实是帮了咱大忙啊,俺感谢她不对吗?”
“对!你感谢她!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是‘最重要的战略伙伴’!”王翠花的情绪彻底失控,“那我呢?我跟你从泥坑里一起爬出来,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年,就只配得到一个‘最信任的人’?信任?伙伴就不需要信任了吗?张铁柱!你的心是不是早就……”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猜疑和伤心,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铁柱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他当时在台上,只是想表达对不同人不同性质的感谢,完全没有想到这会伤害到翠花。
“翠花,不是那样的!你听俺说……”铁柱急着想解释。
“我不想听!”王翠花捂住耳朵,“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王翠花决绝的背影,铁柱知道此刻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他颓然地退出房间,感觉自己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
而另一边,冷凌月在自家空旷的公寓里,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却久久没有喝一口。铁柱在台上那句“最重要的战略伙伴”,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里。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地扮演好这个角色,但当她亲耳听到这个定位被公开宣示,而王翠花被定义为“最信任的人”时,她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
“战略伙伴……”她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终究,也只是伙伴。”
铁柱一夜未眠。他感觉自己坚固的“后院”,从未像现在这样火光冲天,而他,就是那个手足无措、不知该先扑灭哪处火源的救火员。一边是与他相濡以沫、情深义重的翠花,另一边是于他有知遇之恩、并肩作战的冷总。他第一次发现,有些问题,比他面对过的任何商业难题都更加复杂和棘手。
“砖爷!俺该咋办啊?这比跟宋思明斗可难多了!”铁柱对着板砖哀嚎。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情债最难偿!此乃汝必经之劫!当务之急,非是左右摇摆,而是扪心自问,汝之‘本心’究竟何在?莫要等到火势燎原,烧毁了根本,追悔莫及!】
砖爷的警告如同暮鼓晨钟,敲在铁柱心上。他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自己的内心,也必须想办法,扑灭这场因他而起的“后院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