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闻言笑道:\"诸位既已在此等候,又何必多此一问?\"
张天师捋须莞尔:\"礼数总该周全才是。\"
\"昊天陛下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二位请进。\"
陆南与孙悟空颔首,迈步踏入通明殿。
敖广则被拦在殿外。
通明殿与凌霄殿迥然不同。
凌霄殿乃诸天万界至高圣境,万界之中皆有昊天法相显化,仙神法身永镇其间。
而通明殿,方是昊天平日与众仙神议事之所。
刚入殿内,便有仙娥前来引路。
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清幽偏殿。
只见昊天身着便服,正在煮茶,见二人进来含笑相迎。
\"可算来了,快请入座。\"
\"尝尝朕新得的茶。\"
昊天热络招呼着。
陆南与孙悟空相视一眼,这般平易近人的昊天倒是头回得见。
往日所见皆是威临九天的至尊模样。
待二人落座,昊天亲自斟茶相奉。
目光殷切地望着他们。
\"趁热品鉴。\"
\"悟空,此茶与你颇有渊源。\"
昊天抚须笑道。
孙悟空闻言一怔,不明就里。
昊天继续道:\"此茶名为菩提悟道,前日朕在大罗天偶遇太乙菩提老祖,蒙他所赠。\"
孙悟空指尖微颤,茶盏险些脱手。
\"师...\"
刚欲开口,忽忆菩提当年告诫:
\"出山后不得提及师承。\"
喉头微哽,轻声问道:\"那位老祖...可还安好?\"
昊天微笑道:“当然是极好的,他作为远古神明,常年避世潜修,更已成就大罗金仙之境,早已超脱生死轮回。”
孙悟空默然片刻,颔首道:\"如此甚好。\"
他轻啜着杯中茶汤,每一滴都细细品味。在齐天大圣心中,菩提祖师始终是最重要的师长。
只可惜当年学艺时,他一心只求长生神通。祖师传授的处世之道,都被当作了耳旁风。如今回想,悟空不禁心生悔意。
若当初能谨记祖师教诲,或许就不会遭受那五百年的五行山之困了。
陆南察觉悟空情绪低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言归正传。\"陆南正色道,\"凤仙郡那件事,究竟是何缘由?\"
悟空这才想起此行的正事。昊天捋须笑道:\"三年前腊月廿五,朕巡游三界时,恰见凤仙郡守将供奉神明的素斋掀翻喂狗,还口出狂言。朕便设下三重天锁,何时锁断,何时降雨。\"
悟空蹙眉道:\"纵使郡守冒犯天威,也不该连累无辜百姓。三年大旱,百姓卖儿鬻女,眼看就要易子而食了。\"
陆南按住悟空肩膀示意冷静:\"仅因这等小事就断雨三年,不似你的作风。\"
昊天朗声笑道:\"还是你了解朕。朕统御三界,众生敬我,我不贪其香火,亦不会刻意降福。\"
众生不尊崇我,于我无损,亦不会招致灾祸。
我执掌统御寰宇之责,心怀天道至理,众生在我眼中皆为平等。
故而,世人敬我或谤我,与我何干?
昊天目光如电,傲视苍穹。
至于为何如此行事,尔等心中应当明了。
昊天嘴角含笑,缓缓说道。
陆南沉默片刻,问道:\"你贵为天帝,竟也觊觎佛门西行那点功德?不惜亲自设下此劫?\"
昊天摇头轻笑:\"区区功德,我岂会放在眼里。\"
\"但若能从佛门身上撕下一块肉,我便乐见其成。\"
\"看他们吃瘪,我当痛饮三杯。\"
孙悟空眉头紧锁,追问道:\"可那些黎民百姓......\"
对于无辜受难的苍生,他终究难以释怀。
昊天淡然一笑:\"我已言明,不图那点功德。\"
\"三年大旱,凤仙郡无一人因此丧命。\"
\"此番劫难的功德,我一分不取,尽数归于百姓。\"
\"有此福泽,他们余生自当平安顺遂,富贵无忧。\"
\"悟空,你以为他们若知晓其中好处,可愿以三年艰辛换取后半生安乐?\"
孙悟空默然,缓缓点头。
昊天摊手道:\"这不就结了。\"
\"西行劫难既成,众生毫发无伤,反得功德庇佑,从此无灾无难。\"
\"我削了佛门气运,心中畅快,岂非皆大欢喜?\"
好个昊天,见佛门得利便如鲠在喉,看佛门吃亏反倒喜不自胜。
陆南含笑问道:\"如今我等已至凤仙郡,此劫当解,可否降下甘霖?\"
昊天神态悠然:\"自当降雨。\"
\"不过朕既立下三重天锁,便不可轻废。\"
\"尔等若能 ** ,大雨顷刻即至。\"
孙悟空扬眉道:\"天锁何在?\"
昊天抬手示意,四位天师步入大殿。
\"带他们去披香殿,看看那三重天锁。\"
四位天师含笑领命,陆南与悟空相视起身。
拜别天帝后,二人随天师离开通明殿。
穿过重重殿宇来到披香殿内。
只见殿中矗立一座十丈米山,
山下蹲着拳头大的雏鸡,
正不紧不慢地啄食米粒。
旁侧立着更高的面山,
足有二十余丈,
山下趴着哈巴狗儿,
慢条斯理地舔舐面粉。
两山之间悬着铁架,
挂着金光闪闪的巨锁,
锁下燃着灯焰,
仅小指粗细的火苗炙烤着锁身。
张天师抚须解释:
\"天帝曾有法旨降下——
待雏鸡啄尽米山,
犬儿舔完面山,
灯火烧断金锁,
方可普降甘霖。\"
陆南神色如常早已知晓,
悟空却惊得抓耳挠腮。
纵身跃至小鸡跟前,
轻拍它茸茸的脑袋;
又逗弄那哈巴狗儿,
挠了挠它的下巴。
\"这小鸡小狗皆是凡物,
怕是一辈子也吃不完呐!\"
悟空回来时愁眉苦脸地对陆南叹道。
许天师笑道:\"另有捷径,
只要郡侯设坛忏悔,
三重天锁自会解开。\"
悟空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好法子!\"
说着就要拽陆南下界,
催促郡侯设坛请罪。
可一拉之下,
陆南却纹丝不动。
\"怎么?\"
见陆南驻足不前,
悟空满脸疑惑。
白衣少年凝视猴王,
轻声问道:
\"那郡侯当真错了吗?\"
悟空挠挠脸颊:
\"天帝虽说不计较香火,
但冒犯天威总归不妥吧?\"
陆南点头问道:\"他犯了错,受到惩罚了吗?\"
孙悟空虽然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是回答:\"当然受罚了,整整三年大旱。\"
陆南目光扫过孙悟空和四位天师:\"既然已经惩罚过了,为什么还要认错?\"
\"我骂你们一句,你们打我一顿,难道还要我磕头道歉?\"
四位天师面面相觑,孙悟空也愣住了。
这话听着,似乎很有道理。
许天师犹豫着说:\"可他骂的是天帝......\"
陆南笑着反问:\"天帝又如何?\"
\"昊天上帝刚才亲口说过,天道面前众生平等。\"
\"难道就因为他是天帝,就能高高在上?已经降下惩罚,还要逼人低头认错?\"
\"那位郡侯多冤枉,不过骂了一句,不仅要承受三年大旱,最后还得赔礼道歉。\"
\"换作是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孙悟空挠头问:\"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些鸡鸭狗崽根本吃不完这么多粮食啊。\"
陆南胸有成竹:\"我有办法。\"
孙悟空好奇地望着他,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主意。
陆南走到两座粮山之间。
双手平举,掌心泛起神秘光芒。
光芒渐渐凝聚,化作两道玄奥符箓。
符纹古朴深邃,仿佛来自远古洪荒。
张天师惊呼:\"这是......鲲鹏吞天符?\"
孙悟空转头投去询问的目光。
张天师解释道:\"传说北海深处的北冥之地,住着古老的鲲鹏老祖。\"
\"他开创的 ** 就叫鲲鹏吞天术。\"
\"修炼到极致,整个天地都不够一口吞下。\"
“真没想到,昆仑陛下竟也通晓这门神通。”
孙悟空听完张天师所言,忽然忆起当年九头虫莫名突破陆南剑阵的情形。
“原来他当时是故意放水。”
“我就说那九头虫怎可能逃得掉。”
“这家伙究竟还藏着多少本事?”
孙悟空低声自语。
另一边,陆南双手轻推,将两道鲲鹏吞天符打入小鸡与小狗体内。
霎时间,两只平凡家禽周身绽放璀璨神光。
巨鲲虚影显化半空,如遨游北冥之海,自在翻腾。
然而异变骤起,巨鲲似不满足现状,渴望更高远的苍穹。
肋下陡然生出双翼,振翅高飞,直冲九霄,化为遮天蔽日的大鹏。
鹏口一张,吞纳亿万里风云,千万世界尽入腹中。
小鸡与小狗体内血脉沸腾,朝着神异方向急速蜕变。
小鸡羽翼流转华彩,身形暴涨,转瞬化作金翅大鹏。
小狗亦不甘示弱,一声怒吼间褪去毛发,周身覆满层层鳞甲。
头顶更生出两支鹿角。
一道符箓降凡尘,鸡犬立地成神灵。
小鸡进化为金鹏,小狗蜕变为麒麟。
虽非天生异种,血脉不够纯净,却也是实打实的神兽之躯。
“吃了它们。”
陆南指向米山与面山。
金鹏与麒麟俯首领命,回首张口一吸。
十丈米山、二十丈面山,对曾经的它们而言,穷尽一生也难以耗尽。
但对如今的它们,不过塞牙缝罢了。
两座米面大山顷刻消失无踪。
孙悟空朗声笑道:“妙极!妙极!”
“不过老陆,米山面山虽消,这金锁又当如何?”
陆南轻笑:“这个更简单。”
随手打了个响指,一缕六丁神火跃然指尖。
陆南指尖轻点,六丁神火飘落灯芯。
此火乃道祖所创,天地间至强丹器真炎。
小小金锁顷刻消融,化作青烟。
三重大锁尽数破除。
孙悟空转向四大天师笑道:\"枷锁已开,劳烦诸位速禀昊天上帝,莫误了行云布雨的时辰。\"
四位天师相视颔首,驾云疾去。
金翅大鹏与麒麟踱步近前,温顺伏于陆南足边。
陆南抚过二者顶翎:\"既脱凡胎,便踏长生大道。\"
\"往后随我做个 ** 灵兽罢。\"
大鹏欢喜得首如捣蒜,双翼扑棱生风。麒麟则伸舌轻舔掌心。
陆南莞尔,这两头神兽虽得正果,天性犹存。
袍袖翻卷间,已将二兽收入昆仑天界,安置于八重天宫镇守殿宇。
\"该启程了。\"
陆南侧首对孙悟空说道。猴王点头,二人并肩前行。
\"且慢——\"孙悟空忽驻足,\"你为何执意相助那郡侯?\"
\"方才那番道理虽通,可未免太不顾及昊天颜面。\"
陆南停步回首:\"我自然知晓。\"
\"即便告诉郡侯只需建坛叩首便能得雨,他定会毫不犹豫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