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抓着剑柄,指甲发白。红光炸开的时候,他眯起眼睛,看到三道黑影从高台上跳起来,手里拿着玉牌,连成一条线,血丝往天上爬。
地面不抖了。
刚才从裂缝里冒出来的血腥味,突然没了,就像断了一样。
阿渔的手还在他背上,暖流还在。但她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服,声音很小:“不对。”
陈默没动。
“血味没了。”她说,“刚才还在往上冲,现在……好像被抽走了。”
苏弦坐在地上,断琴放在腿上。他一只手摸着琴,另一只手按在石头缝里。过了一会儿,他说话了,声音很轻:“不是毁了。”
他停了一下,咽了口气。
“是藏起来了。”
陈默转头看他。
苏弦没抬头,只是用沾血的手指点了点琴面:“他们把核心搬进了‘虚络’。用八个域主的命格当锚,靠血祭养自己。”
风吹过来,掀起了陈默的衣服。他慢慢松开剑柄,把剑收回剑匣。铁链在地上拖,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知道,计划变了。
本来是要集齐八枚戒子,在月蚀最亮的时候烧掉寿命唤醒残魂。但现在,连核心在哪都不知道。没有目标,再怎么拼命也没用。
他低头看地上的骨戒。八枚戒指围成一圈,周围有干掉的血迹。那些人割破手,把血滴上去。他们信他。
可现在,这些血可能白流了。
天上的血网还在扩大,像一张越拉越大的网。三个域主站在高处结印,动作一样。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但血丝没断,反而更密了,颜色也更深。
陈默盯着那张网。
左眼的骨纹突然发热,像火烧。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地底深处,有个东西在跳,像心跳,又不像。
他猛地看向脚下的地。
这里没有符文,没有裂痕,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真正的核心不在天上,也不在这片废墟里。
它在别的地方。
“他们在骗我们看错地方。”阿渔小声说。
苏弦咳了一声,嘴角出血。他抬起手,用断掉的琴弦拨了一下琴。声音短,沉,几乎没有回音。
“不是在藏。”他又说,“是在养。”
陈默皱眉。
“血祭不是为了开门。”苏弦看着琴面,像是在听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是为了喂它。他们用活人的魂,死人的恨,一点点把它养大。”
“等它长大,就能接通天梯残骸。”
陈默明白了。
飞升的路从来不是打破封印,而是用生灵的血肉铺一条新路。这条路的第一块石头,就是血阵核心。
他握紧拳头,手指发白。
八个域主早有准备。联盟刚成立,他们就把核心转移了。他们不怕反抗,因为他们觉得没人能找到源头。
除非……
“骨戒。”陈默开口。
苏弦抬头看他。
“你说核心藏在‘虚络’里,靠八个域主的命格当锚。”陈默看着地上的戒指,“这些戒子,是不是也连着命格?”
苏弦想了几秒,点头:“有可能。但现在它们只是钥匙,不是锁。”
“能感觉到吗?”
苏弦摇头:“我试过。琴音进不去。那里有挡的东西,不是墙,是规则。”
陈默没说话。
他蹲下,伸手碰一枚骨戒。手指刚碰到,就疼了一下,像被针扎。他缩手,看到指尖冒出一滴血。
血落在戒指上,没滑下去。
它停住了。
接着,其他七枚戒指也轻轻抖了一下。
苏弦立刻察觉,手按上琴面。琴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有反应。”他说,“但不是共鸣。是……排斥。”
陈默看着那滴血。它慢慢变黑,像水分被吸干。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天。
三个域主还在做法,血网已经盖住半边天。在网里,能看到五个玉牌的影子,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圈。
八个人,八块牌,八枚戒。
一一对应。
但他只有八枚戒子,没有玉牌。
“他们用玉牌控制核心。”陈默说,“我们有戒子,却不知道怎么用。”
“还有。”阿渔补充,“他们随时可以切断联系。刚才血阵一停,所有力量都没了。”
陈默站起来。
他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打不过,而是找不到敌人。看不见的刀,比明晃晃的剑更可怕。
他看向苏弦:“还能听到更多吗?”
苏弦闭眼,手指贴上琴面。他用断弦轻轻拨了一下,声音很小。几秒后,眉头一皱。
“他们没完全隔绝。”他说,“有一点点波动漏出来。很弱,像心跳。”
“方向?”
“不确定。”苏弦摇头,“像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可能是假的。”
陈默不信。
他走到石台边,看向远处。荒原还是那样,风吹灰烬。一切正常。
就在他仔细看的时候,左眼的骨纹又热了。
这次,热是从西北传来的。
他猛地转身,看向那个方向。
阿渔注意到:“你看到什么了?”
“不是看到。”他说,“是感觉。”
他抬手指向西北:“那边。”
苏弦这时也睁眼:“琴音……有点偏。西北方向,确实多了一丝动静。”
阿渔摸了摸耳后的鳞鳍。它微微动,像是感觉到什么。
“我去看看。”她说。
“不行。”陈默拦她,“我们现在不能分开。他们敢这时候转移核心,肯定有后招。乱动会中计。”
阿渔停下。
她看着他,没反驳。
苏弦低头看断琴,忽然说:“他们想让我们慌。”
陈默点头:“他们不怕我们打,怕的是我们冷静下来,找到漏洞。”
所以他们制造混乱,切断消息,逼我们乱冲。
现在,他们在看。
看我们会不会乱,会不会吵,会不会互相伤害。
陈默弯腰,把八枚骨戒装进布袋。系好袋子,挂在腰上。
然后他走向人群。
那些人还站着,脸上有血,眼神累。但他们没走。他们在等他下令。
他知道,不能让他们失望。
他站上一块高石头,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到。
“核心已经被转移了。”
人群安静下来。
“我们原来的计划暂时不行了。”他说,“但他们犯了个错。”
他顿了顿。
“他们以为我们会乱。”
没人说话。
“他们以为我们会吵架,会怀疑谁是内鬼。”陈默看着大家,“但他们忘了,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活命。”
“我们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
“现在,我不知道核心在哪,也不知道怎么打破那层屏障。”他说,“但我知道一件事。”
他拔出斩虚剑,剑尖朝下,狠狠插进石头里。
“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他们得逞。”
人群中,有人举起斧头。
是岩巨人。
接着,剑修拔剑,指向天空。
风语者摘下面纱,单膝跪地。
一个接一个。
他们不说,但行动说明了一切。
陈默看着他们,没再多说。
他回到石台边,看向西北。
阿渔走来,站他旁边。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他说,“如果核心靠八个域主的命格维持,那只要有一个脱离控制,整个系统就会出问题。”
“问题是。”阿渔说,“他们八个都在。”
“不一定。”陈默看着天上的血网,“刚才苏弦说,五个玉牌只是影子。说明那五人没出现。他们可能不想露面。”
“或者。”阿渔低声说,“他们早就被控制了。”
陈默没回答。
他盯着那张血网,看它慢慢扩散。
忽然,他发现一件事。
血丝在动。
不是乱飘,是一圈圈转,像有规律。
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的磨盘。牛拉着它转,一圈又一圈。
现在这张网也在转。
但它碾的不是粮食,是命。
他回头看向苏弦。
“琴音还能撑几次?”
苏弦抬头:“三次。最多三次。”
“够了。”陈默说。
他看向阿渔:“等我说开始,你就往西北跑。不要回头,不要停。”
“你呢?”
“我留下。”他说,“我要让他们知道,有人盯上了他们的局。”
阿渔还想说什么,但他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犹豫。
她闭嘴,点头。
陈默抬头看天。
三个域主的身影几乎消失了。但他们留下的血网还在运转。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伸手握住斩虚剑的剑柄。
剑上有血,冰冷湿滑。
他用力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