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快要灭了,只剩一点点光。年轻商人的袖子上有一道暗纹,在昏暗里闪了一下。陈默没动,手还放在剑匣的铁链上。
阿渔靠在他肩上,呼吸比刚才稳了一些。苏弦躺在草席上,手贴着地面,手指上有划过符号的痕迹。
陈默慢慢站起来,走到角落,从怀里拿出一枚破旧的骨符。这东西裂了一条缝,边上还有血迹。是他以前在黑市换来的。
天快亮了,哨塔里的人一个个醒来。黄泉宗的两个男弟子开始收拾东西,女弟子给苏弦换了银针的位置,又摸了摸他的脉。
陈默走过去,声音不大:“你们救我们,是上面派的任务,还是你们自己愿意?”
女弟子看了他一眼,没马上回答。她手指还在苏弦手腕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外务堂接到消息,说西漠有异常。我们来清理现场,正好碰见你们。”
“所以是任务。”陈默点点头,“那你们知道蚀魂沙的事吗?井里的骨头是谁?‘骨门’又是什么?”
旁边一个男弟子冷哼一声:“外人别问宗门的秘密。”
“我不是来打听秘密的。”陈默看着他,“我是来找第六枚骨戒。如果这些都不能提,那我白来一趟。”
那人脸色变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默不说话,转身走到火堆边的石台,把骨符放上去,用一块小石头压住一角。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进哨塔。大家准备出发,看到那枚骨符都愣了一下。
陈默站在石台前,声音不高但很清楚:“我以为黄泉宗是守阴脉的正道支柱。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看守尸井的人。”
没人说话。
他又说:“蚀魂沙控制尸体,骨井刻名字,骨门要打开——这些你们都知道。可你们选择不说。如果连真相都不敢讲,那这骨戒,我不拿也行。”
“谁让你叫我们守墓人!”一个男弟子突然吼出来。
他大步走过来,脸很沉。盯着陈默看了几秒,拳头握紧又松开。
“敢提‘骨门’这两个字,就不是普通找宝的人。”他看看同门,“既然他问了,我说一句。”
其他人没反对。
他压低声音:“井确实存在。里面的骨头不是普通人留下的,是古修的遗骸炼成的‘魂锚’。它们压着归墟的裂缝,要是全毁了,整个西漠都会被吞掉。”
陈默问:“骨戒呢?”
“不在宗门库房。”那人摇头,“在‘守门人’手里。那人一百年没出山门,普通修士靠近百丈就会变成干尸。”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问:“你们……真要进去?”
语气变了,不再是瞧不起,而是有点怕。
陈默没看他,只问:“守门人为啥守在那里?”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过骨尊的人。”领头弟子答,“也是唯一能认出真假骨戒的人。他说这些年有人冒充破局者,拿假戒想开门,结果都被反噬,成了干尸。”
阿渔这时动了动。她靠着墙坐,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清楚了。听到最后一句,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陈默摸了摸掌心的一道疤。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伤,是很多年前月蚀之夜留下的。
“你们为啥要帮我们?”他问。
领头弟子沉默了一会儿:“外务堂不管内务。但我记得,三十年前有一队弟子进了骨门,再也没回来。走之前他们留下一句话——‘谁敢直接说出骨门的名字,就是破局之人’。”
“所以你们是在试我们?”
“是。”那人点头,“昨晚那些故事,是我们故意说的。就想看你们能不能发现结尾被人改过。你能说出‘七日必死’应该是‘归墟吞噬’,说明你知道一点真相。”
陈默回头看苏弦。他还躺着,手指忽然抖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那你现在信了吗?”陈默问。
“我不信别人。”领头弟子看着他,“但我信这枚骨符。只有骨尊的亲传弟子才能有这个。你有它,就有资格问这些问题。”
其他黄泉宗弟子神色不一样了,有的低头,有的偷偷打量他们三个。之前嘲笑他们的男弟子也不说话了。
女弟子走过来,递了个小布包:“里面有三颗清毒丹,给阿渔用。她中的毒是混合型的,再拖半天会伤到龙脉。”
陈默接过,点点头表示谢谢。
另一个年轻弟子默默把水和干粮放在石台上。
没人再说不让走的话。
陈默捡起骨符,收进怀里。他看向门外的沙漠,风停了,沙丘一直延伸到远处。
“我们什么时候走?”他问。
“太阳已经出来了。”领头弟子说,“按规矩,要等到辰时三刻才能出发。西漠有禁制,早走一步会触发杀阵。”
陈默点头,不再多问。他回到阿渔身边坐下,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阿渔小声说:“你还记得冰宫那天吗?你说过,命由己定。”
“记得。”他答。
“那这次也一样。”她闭上眼睛,“我不怕。”
苏弦的手指又动了。这次他在地上划了一个短音符,像琴谱开头的样子。
陈默看见了。他轻轻盖住苏弦的手,感觉到一丝震动,好像有什么曲子要醒过来。
辰时三刻快到了。黄泉宗弟子排好队,领头的最后看了陈默一眼:“进了宗门范围,我们只能送到边界。后面的路,你们自己走。”
“明白。”陈默站起来,扶起阿渔。
苏弦还在昏迷,身体却有了反应。他的嘴唇轻轻动,像是在默念一首歌。
队伍开始往前走。陈默背着剑匣,一手扶阿渔,一手搭在苏弦肩上。
走出哨塔时,阳光洒在沙地上。远处地平线有些扭曲,像是热气在升。
陈默回头看了眼石台。压骨符的小石头还在原地,边上被阳光照得发白。
他迈步向前。
一只沙鼠从墙缝钻出来,叼走了火堆边一小片干粮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