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靠在祭坛边,肩膀上的布刚换过,还带着阿渔给的那块干净布巾的温度。他低头看了看伤口,赤阳草敷得很厚,黑气没有再冒出来,但皮肉下面还是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往骨头缝里钻。
阿渔蹲在门口,手贴着地面。她耳后的鳞鳍动了动,然后停住。她没回头,只是轻声说:“外面没动静。”
苏弦坐在另一边,骨琴放在腿上。琴断了一根弦,调音玉也碎成了粉。她手指动了动,想碰琴面,可刚碰到就缩了回来——琴一点反应都没有,连震动都没有。
“它睡了。”她说,“至少三天内,不能用了。”
陈默嗯了一声。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接下来的路,不能再靠琴音开路,也不能用音波破阵。他们只能靠自己走。
他按了按肩膀上的伤,药还在起作用,但灵力一点都没恢复。之前逃出来时强行断骨催火,现在肋骨那里一阵阵发沉,像压着一块烧红的铁。
阿渔转过身,在他旁边坐下。她没说话,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腕上。一股凉意顺着经络往上走,不快也不慢,但稳稳地压住了邪气。
“能撑住。”她说。
陈默点头。这已经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石室里很安静。屋顶有一条细缝,月光斜照进来,正好落在祭坛中间。地上有几道划痕,歪歪扭扭的,像是有人死前挣扎留下的。
阿渔之前拿出来的那块布片还在祭坛上。边角烧焦了,中间绣着半个图案——火焰绕着锁链,盘成一圈。
陈默盯着看了很久。
“我见过这个。”他说。
阿渔抬头看他。
“幽泉谷的地火室里,有一具尸体。穿的就是这种衣服。一开始我以为是普通修士,后来才发现,他是八骨将之一。”
苏弦抬起头:“哪一任?”
“第三任。”陈默说,“炎脊骨将。”
苏弦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我接过骨琴那天,琴里传来一段残念。他说……‘退路通黄泉’。”
陈默猛地看向她。
“你说什么?”
“他说,如果后人拿到骨琴,一定要记住这句话——退路通黄泉。”苏弦闭了闭眼,“那时候我不懂意思。现在看来,这条路,可能是他留下的线索。”
阿渔摸着那块布,忽然觉得有点热,好像里面还有一点没散尽的灵力。
“这布是被人烧的。”她说,“不是自己烧起来的。有人故意毁掉痕迹,不想让别人发现。”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走到祭坛前蹲下,仔细看那些划痕。指甲划过石头,能感觉到痕迹的方向。这些痕迹很老,比黄泉宗现在的机关还要古老。
“这不是求救。”他说,“是标记。告诉后来的人,这里安全。”
苏弦也走过来。她看不见,但手贴在地上就能感觉到灵气的变化。
“这里的地脉不一样。”她说,“不像外面那么乱,反而很平稳,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阿渔忽然站起来:“等等。”
她快步走到石室另一侧,手指贴上岩壁。过了几秒,她回头说:“这边有风。”
陈默立刻过去。岩壁上有条极细的缝,几乎看不出来。但手掌靠近时,确实有一丝风吹过。
“不是死路。”阿渔说,“后面还有空间。”
苏弦摇头:“但现在不能进去。你肩上的邪气还没清完,我的琴也坏了。如果你再用骨狱,可能会伤到根本。”
陈默没反对。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他回到原位坐下,闭眼休息。体内的灵力空了,一点都提不上来。必须等,等药把邪气逼出去,等身体恢复一点力气。
阿渔重新坐回门口,耳朵贴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青色的丹药。
“这是我娘给的护心丹。”她说,“对神魂好。你现在耗得太厉害,光靠草药不够。”
陈默接过一颗吞下。味道很苦,但很快变成一股暖流,慢慢流向全身。
苏弦靠着墙也开始调息。她的手指还在抖,但慢慢稳定下来。她把骨琴放在腿上,手贴在琴身上,试着感应里面有没有一点回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传来滴水声,一声一声,不急也不慢。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睁开眼。肩膀的热度消了一大半,黑气也没再出现。他试着动了动左臂,虽然远没恢复到最好,但已经有战斗力了。
他站起身,活动肩膀。
“差不多了。”他说。
阿渔立刻抬头:“你要现在走?”
“不能再等。”陈默说,“血影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而且这条密道和八骨将有关,说明它通向更重要的地方。第五枚骨戒不一定在主殿,可能藏在地下。”
苏弦睁开眼:“我可以靠骨琴感应灵气流向。虽然不能弹,但它还能感知。”
“那就走。”阿渔站起来,“我带路。我能感觉到活物的气息,在下面。”
陈默看着她们。一个琴坏了,一个重伤未愈,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他走到祭坛前,拿起那块烧焦的布片,小心收进怀里。
“如果是炎脊骨将留下的路,我们就不能让它断在这里。”
苏弦点头,扶着墙站起来。她把骨琴背好,手轻轻按在琴上。
阿渔走到岩壁缝隙前,用力推了推。石头一动不动。
陈默上前,手掌贴上石面。他没用力,而是用指尖引出一点白火,沿着缝隙画了个圈。火一闪就灭了,但石头里面传来轻微震动。
“里面有机关。”他说,“老式的启灵锁,要用灵力打开。”
苏弦把手放上去:“我来试试。”
她闭眼集中精神,慢慢输入剩下的灵识。几秒后,咔哒一声,整块石板往里陷下去,露出一条向下的窄道。
冷风从里面吹出来。
阿渔第一个走进去。她一手贴着墙,一边走一边感受周围气息。
陈默跟在后面,右手已经抓住背后的剑匣铁链。苏弦走在最后,抱着骨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通道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过。墙壁湿滑,脚下是向下的台阶。走了大约十丈,前面出现一道铁门,锈得很厉害,门上刻着三个字:
禁入者死
陈默停下脚步。
阿渔抬头看着那三个字,忽然皱眉。
“不对。”她说。
“怎么了?”陈默问。
“这三个字……是新刻的。”阿渔伸手摸了摸,“刀痕浅又锋利,最多几天。原来的字被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