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岩缝口的沙地上,躺着一个歪斜的空布袋。陈默看了两秒,马上转身往回走。他脚步很轻,贴着岩壁靠近大石,压低声音说:“有人来过。”
苏弦正把瓷罐放在地上,听到后手指停了一下。她没抬头,只小声问:“近吗?”
“刚走。”陈默蹲下,解开缠在手臂上的铁链,一圈圈绕在掌心,“留下个袋子,像是故意的。”
苏弦抿了嘴,手指碰了碰琴弦。骨琴轻轻颤了一下。她把焰心莲和赤阳草的碎末倒进瓷罐,又加了一撮黑粉。罐子里立刻冒出烟,味道又苦又腥。
“炼药要半个时辰,”她说,“不能停。”
陈默点头,站起身走到大石外面,背靠岩石蹲下,左眼盯着四周。风吹动灌木,传来一点响声。三团黑影从远处慢慢靠近,眼睛闪着幽光。
是影狼。
它们闻到了灵力的味道。
第一头狼刚走进月光,陈默左手一扬,骨火飞出,在空中划了一道,落地烧出一道焦痕。狼群停下,喉咙里发出低吼。
陈默不动。他知道这些狼怕火,但也贪药味。只要苏弦不停,它们就不会走。
第二头狼悄悄绕到左边,想偷袭。陈默抬脚踢起一块石头,砸中它的前爪。那狼疼得缩回去,但没逃。三头狼分开站位,把大石围住。
苏弦十指拨动琴弦,节奏慢而稳。骨琴震动,罐里的药开始冒泡,红光从缝隙透出来。这光一亮,狼群立刻躁动。
一头狼猛地扑向苏弦背后。
陈默早有准备,手腕一抖,铁链像蛇一样甩出去,狠狠抽在狼脖子上。骨头断了,那狼翻滚几下,不动了。
剩下两头一起冲上来。
陈默站着没动,双臂张开,挡住阿渔的方向。左眼的骨纹发烫,皮肤下像有什么在动。他低喝一声,脚下地面裂开,白火窜出,围成一圈。
焚天骨狱。
热浪扑面,空气扭曲。两头狼还没靠近,就被火烧到,毛皮焦黑,惨叫着后退。有一头还想往前冲,陈默一步跨出,铁链接连砸下,最后一击打中脑袋。
狼倒在地上。
他喘口气,腿上的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裤管流下来,滴在石头上。他没管,回头看向苏弦。
瓷罐盖子已经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红色丹丸,表面微微发光。
“成了。”苏弦伸手拿出丹药,递给陈默。
陈默接过,小心扶起阿渔。她脸色发灰,嘴唇干裂,呼吸很弱。他托住她下巴,轻轻掰开嘴,把丹药放进去。阿渔本能地咽了一下,喉咙动了动。
但她还是没醒。
陈默摸她的手腕,脉搏乱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他皱眉:“怎么还不醒?”
“药只能压住邪气。”苏弦盘腿坐下,手放在骨琴上,“她的魂伤得太重,得拉回来。”
她开始弹琴,声音不急,慢而深,像水滴落进深潭。每个音都带着一点点波动,散进风里。
阿渔耳后的透明鳞鳍轻轻抖了一下。
琴声不断,银色细丝从空中出现,缠在她身上。那些丝线像是连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慢慢牵引。
陈默看着她。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阿渔的眼睫毛忽然抖了抖,但没睁眼。
苏弦额头出汗,琴弦上有血——她的手指磨破了。她咬牙继续,音符越来越密,像雨点打在屋顶。
突然,一股黑气从阿渔嘴里冒出来,像烟一样往上飘。琴声一震,银丝立刻缠上去,把黑气绞碎。
“魔气还在反抗。”苏弦声音紧绷,“再强一点。”
陈默明白。他抬起左手,按住左眼的骨纹,用力一 press。皮肤裂开,一滴血落下,正好滴在琴边。
血碰到琴弦的瞬间,整把琴亮了起来。
琴声变了。不再冷,变得温和,像海浪轻轻拍岸。银丝更多了,把阿渔全身包住。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
眼皮抖得厉害。
终于,她的眼睛慢慢睁开。
视线模糊了几秒,渐渐清楚。她看着眼前的人,嘴唇动了动:“……你还活着?”
陈默没说话。他松开铁链,手撑着地,整个人像用尽了力气,可眼睛一直没离开她。
阿渔想抬手,试了两次才碰到他的衣角。她的手很凉,声音很弱:“我……睡了很久?”
“两天。”苏弦收了琴,喘了口气,“差点救不回来。”
阿渔眨眨眼,看了看苏弦,又看向陈默。她看到他腿上的血,眉头皱了一下:“你受伤了。”
“小伤。”陈默终于开口,“没事。”
苏弦拿出水囊,喂她喝水。阿渔喝得很慢,呛了一下,咳了几声。缓过来后,她靠回石头,闭眼休息。
“我记得……他们在剥我的鳞。”她低声说,“钉子扎进骨头,很冷。”
陈默拳头悄悄握紧。
“后来有人把我推下去。”阿渔睁开眼,“是个穿道袍的女人,她让我快走,别信完好的我……是你吗?”
苏弦摇头:“不是我。但我见过她留的字。”
阿渔没再问。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荒野的大石头旁。天上星星很多,风吹树叶沙沙响。
“我们现在在哪?”她问。
“离中州三十里。”陈默答,“你要去西漠。”
“谁说的?”她费力地转头看他。
“你说的。”陈默看着她,“你昏着的时候说东边危险,让我们往西南走。”
阿渔一愣,轻轻笑了:“我还记得一点……那时我能感觉到你在靠近。”
她顿了顿,又说:“但别去西漠。”
“为什么?”苏弦问。
“那里有座祭坛。”阿渔声音低,“他们要把我绑上去。不只是我,还有别的龙族女孩……他们要用我们的血开门。”
陈默眼神一下子沉了。
苏弦摸了摸琴弦,低声说:“凌虚子提过八荒血祭……看来是真的。”
“必须阻止。”陈默语气坚决。
“现在不行。”阿渔摇头,“我没恢复,你们也累了。而且……我刚醒的时候,看见一个画面。”
“什么?”陈默问。
“一座冰宫。”她说,“里面关着一个人,穿蓝袍,手里拿着一块玉牌。他一直在等我们。”
苏弦手指一抖:“蓝袍?玉牌?”
阿渔点头:“他还说了句话——‘第三将,该归位了’。”
苏弦低头看自己的手,血从指尖滴下,落在琴上,她没擦。
陈默扶阿渔躺好,自己坐回原地。铁链接在手上,发出轻微响声。他望着南边岩缝,那个空布袋还在风里晃。
阿渔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她还没完全好,但意识清楚了。
苏弦抱着骨琴,忽然说:“明天我去西漠看看。”
“我不让你去。”陈默说。
“我不是一个人去。”她平静地说,“我可以走旧路,躲开哨兵。你们在这等消息。”
陈默沉默很久,伸手探了探阿渔的脉,比之前稳了些。
苏弦站起来,拍掉道袍上的灰。她走到岩缝口,弯腰捡起那个空布袋,翻看里面。布很粗,线歪歪扭扭,像是临时做的。
她忽然停下。
袋子角落,有一块暗红色印记,形状像火焰,中间断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