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上的血流进石头缝里，地面轻轻抖了一下。两个冲过来的夜叉被骨刺掀翻在地。陈默没停下，转身就往水道深处跑。阿渔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老海龟缩在铁链缠着的骨匣里，龟壳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后面的海水翻滚，红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压过来。他知道，龙宫开始封锁了。
水道越来越窄，头顶的珊瑚发出红光。这是血潮阵启动的信号。再往前走，整条路就会变成杀人的陷阱。他咬破舌尖，嘴里一股血腥味。左眼的骨纹一下子变得很烫。
他把焚天骨狱剩下的力量抽出来，灌进右手。抓起海底的碎骨头和自己的血，甩向两边的石壁。骨火“轰”地烧起来，顺着墙往上爬。碰到海水不但没灭，反而烧得更猛，冒出大片白雾。
热浪推着他往前冲。
刚冲出水道口，眼前一片通红。整个海面都变成了血红色，海面上漂着一层油一样的光膜。这是龙族的“血色结界”——碰到了，经脉会断，魂也会烧光。
陈默低头看怀里的阿渔。她嘴唇发紫，胸口的龙珠几乎不亮了。老海龟在匣子里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碎壳的血。
“撑住。”他说。
话还没说完，东南方向的结界突然晃了一下。阿渔的手指微微动了，眼睛猛地睁开。
她没说话，抬起右手，指甲狠狠划过左肩。三片龙鳞从皮肉里出来，在空中化成金水，迅速盖住全身，变成一套流动的金甲。符文一闪，她的气息变强了一点。
“走！”她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陈默立刻把斩虚剑插进脚下的裂缝。骨火顺着剑钻进地底。下一秒，能量炸开，冲击波打中结界最弱的地方。
轰！
血膜裂开一个口子，两人借力冲了出去。后面传来敖烈的吼声：“追！别让他们活着到中州！”
战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他们已经逃出了封锁。
他们落在一片布满礁石的浅滩上。陈默落地时右腿一软，单膝跪进了碎石堆。阿渔从他背上滑下来，金甲消失，人晕过去了。老海龟也被甩了出来，龟壳裂得更厉害，头歪着，只剩一点点气息。
他顾不上自己，先撕下衣服包住老海龟脖子上的伤口，又拿出最后一点骨火渣，按在它心口暖着。
过了很久，老海龟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还能说话吗？”陈默问。
老海龟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气泡。气泡浮在半空，里面出现一座山，山崖边坐着一个人，抱着一把琴。
第二个气泡升起，画面变了：那琴是白骨做的，弦像断掉的肋骨，正被一双沾血的手拨动。
第三个气泡出现时，隐约能听到琴声。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心里很难受。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气泡接连升起，画面一直在变：雪地里的断桥、破塔里的旧钟、沙丘上的古碑……每一处都和那个弹琴的人有关。
最后一个气泡升起来，里面出现几个字：“去中州，找持骨琴的……他能破虚空。”
字消失的那一刻，老海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头一垂，彻底不动了。
可它的嘴还微微张着，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陈默盯着它的嘴，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到。他伸手合上它的眼睛，转头看向阿渔。
她躺在避风的岩洞里，脸色苍白，呼吸很弱。龙珠还在闪，但光越来越淡。他走过去，把她手塞进自己衣领，贴在胸口取暖。
外面风越来越大，远处还能看到战船的影子。他不能久留。
他站起来，捡了些干海藻和碎骨头堆在一起，点燃。骨火不怕风，幽幽地烧着，照亮一小块地方。
他坐在火边，背对大海，面朝岛内。斩虚剑插在地上，剑柄上有血，握把有点湿。
他搓了搓手，重新握紧剑。
火光轻轻跳动。
左眼的骨纹裂开一条细缝，血从眼角流下来，他没擦。
风吹得火苗歪斜，影子拉得很长。
忽然，阿渔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马上回头。
她还没醒，嘴唇轻轻抖，像是在叫一个名字。
他看着火堆，低声说：“快了。”
火里一根骨头炸响，火星溅到袖子上，烧了个小洞。
他没动。
风更大了，乌云压顶，天快黑了。
他抬手抹掉脸上的血，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海面。
战船的影子不见了。
但他知道，对方不会放弃。
他拔起斩虚剑，换了只顺手的姿势握住。
然后站起身，走到岩洞口，再次把阿渔背起来。
老海龟还躺在原地。他带不走，也救不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具破碎的身体，转身走向荒岛深处。
走了几步，脚下一滑，踩碎了一块贝壳。
他停下，低头看。
贝壳裂开的地方，有一点金色粉末，像鳞屑。
他蹲下，用手指捻起一点，拿到眼前。
风一吹，金粉散了。
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